“你们……你们抬得动吗？”
江火原本想说这种举动太过张扬，但出口却成了一句无厘头的话语。
房玄龄很想大笑几声，然后告诉江火他们前往太原的路上基本上每一位先生都做过尘的苦力。
一出口却道：“以前太学的书籍都是我们这些先生搬到藏书阁的，所以这种活计真是太轻松不过。”
江火疑惑的瞥了木塌旁的几名先生几眼，发现这些人的眼睛时不时的向身旁看去，也不知他们在想些什么，只当他们这种行为是在与身旁的人一起回忆过往。
说话间，木塌已被人抬起，一群先生以一种怪异的举动向李世民的府邸浩浩荡荡的开赴而去。
于此同时，李府另外一间府邸中，昏沉的烛火下，一位身着青色袍的青年正面对着案前那位年岁半百男子恭敬拱手。
案前的男子的目光从手中的书册上移过，抬起头，问道：“江火醒了？”
此人的面色蜡黄，眼轮稍微向里凹陷，翻阅书册的双手也布满了细密的年岁痕迹，干瘦的身子骨上穿着一身宽大的紫金袍子。
“禀父亲，江火今日刚醒不久，此刻正被那群先生抬往二弟的府邸。”
说话的青年正是李建成，这是多年来第一次和他父亲李渊站在一块大殿内说话，他很庆幸能够在这种地方和李渊说话。
因为两个月前李世民在旧城主府前公然说出了忤逆的话，李建成才能有这个机会站在这间大殿里。
想起二弟当时吃下血与雪混合的东西，他忽然感觉浑身发寒，继续说道：“将那群先生交给二弟真的没问题吗？我怕再出现一个像季叔常一样的人物，那可就……”
李建成的话点到此处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悄然退后两步，再躬身拱手。
李渊拿起一本书册，轻敲在案子上，眉头微微皱起，片刻眉间的阴云消散，说道：“没事，你去给那群先生做一块匾额，上面写上天策二字，我相信江火会处理好谋士内部的问题的。”
“是，父亲。”
李建成躬身拱手，手心和背脊都流满了汗水，他缓缓向殿门退后。
直到走出大殿，转身之后，他的脸色才恢复过来，浸满汗水的拳头依旧捏得死死的。
“天策？哼！”
想到李世民小小年纪便拥有如此庞大的谋士群体，李建成的便心头一阵火冒。
在大殿内，面对李渊他根本不敢说半个不字，直到出了殿门，心中那股怒气才彻底爆发出来。
……
正当李渊准备给谋士们授予天策之名时，李世民的府邸前已有一块巨大的匾额横放在街道中心。
匾额上赫然写着鲜红的天策二字，这两个字以朱砂与紫金混合的颜料写成，以铜铸框，梨花木做底。
一眼望上去竟有一种热血沸腾之感。
江火侧卧在木塌之上，被先生们抬到府邸之前，呆看许久，喃喃道：“这小子太胆大了，太胆大了。”
他身上还裹缚着厚厚的棉布，头顶也还飘着鹅毛般的雪花，苍白的脸色一点点温暖了起来。
“这……”
“……”
“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先生则看不懂李世民摆在府邸前的匾额，也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点沉。”
在先生们疑惑的目光中，一个小脑袋慢慢的从匾额后钻了出来。
接着，一个身上黑漆漆，脸上涂着各色燃料的少年慢慢的站到匾额边。
少年站在匾额旁，十分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杰作，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用李家的半分钱来扩张势力，所以，哈哈！”
江火的脸色却已变了，李世民的确太大胆，一府之内只有主人能授人匾额，而他只是李渊次子，此举作法让江火十分担忧。
他面色不定的看了看那块杀气腾腾的匾额，沉声道：“你过来。”
“哈哈！我就知道江火你肯定会很喜欢这样的匾额的！”
李世民大笑着，对自己满身油污的着装毫不顾忌，三两步跑到江火的木塌前，一脸欢快的看着江火。
“再凑近点。”江火也微笑，两眼挤得弯弯的。
李世民仍旧一脸笑意的凑上前，说道：“是吧？我说的肯定没错，以后我们就打着李家的旗号出去招兵，也不用管父亲如何了。”
“扔掉！烧掉！”
江火把右手从棉布中伸出指着匾额，鼓着眼睛，脸色忽然变得比任何鬼物都可怕。
“休想！”
李世民也变了脸色，变得异常愤怒，他不明白这块匾额到底有什么错，他耗费了几天的时间才做好的匾额，自己亲手做的匾额，怎能说扔就扔？
“那好，先收起来，先进府再说。”
江火无奈的摆摆手，棉布一扯，盖住自己糟乱的头颅，再也不与李世民说上半句话。
雪地中的几位先生见状，向李世民拱了拱手，又重新抬在木塌的四边。
一名先生把匾额拿在手里看了看，忽然扛在肩上，掂了掂重量，咔的扔在李世民的府邸前，一脚踩成木屑。
木屑断碎的声音听在江火的耳朵里，他已经知道是谁动的手，除了房玄龄之外没人感当着李世民的面把匾额踩碎。
也只有房玄龄最明白江火的想法。
踩完匾额，房玄龄从木屑中拾起一小块木头，说道：“毁你一块匾额，将来我们兄弟会还你一个天策府！”
“咦？世民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那不是你前几日做的匾额吗？”
李建成不知何时从雪地中出现，他身后几名下人的手中同样抱着一块匾额，看到府邸前那碎散的木屑，他也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脸上却装作一副惋惜的模样，叹息道：“真是可惜啊！不过也罢了！为兄再送你们一块匾额。”
李建成微微一笑，也不管李世民的态度如何，挥手，几名下人走上前，那手中的匾额红灿灿的亮在众人眼前。
细碎的雪沫沿着匾额的两端卷着，匾额上的天策二字就像一把刀子一样割在李世民的心口。
他终于明白江火叫他毁了匾额，烧了匾额的原因，这是赤.裸.裸的嘲笑。
他李世民虽然拥有一群智计高深的谋士，但在手段上终究落了自己大哥和父亲一筹。
这种送匾的意图很明显，无功无德，就说明李世民在他父亲心中已经大大的被贬了一次。
他脸上忽然火辣辣的，就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风雪裹住的江火忽然又探出头颅，懒懒的看了李建成一眼，懒懒道：“拿过来，回府，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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