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把壹号从沉浸式学习软体中，拉回到现实，开口说道：“我只是讨要一个电话，你呢？你想从这个破房子里得到什么？尊严？复仇？还是克服过去的恐惧，今后，再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树华显然没能想到这么多，她怔楞了，站在了原地，一会儿，头又垂了下去：“师傅，你替我复仇，终究是你的武力，而你走了之后，我以后，一样没法在这垃圾街立命——您真要是为我好，不如就现在教我绝世武功！”

　　“你以前依附于他们，现在你又想依附于我，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你就一定是弱者，一定会被欺负呢？”壹号这样问着树华，可其实，他心里，似乎是在问自己：乔臻，你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只是讨好似的分享给武器所的其他人，结果，他们得了好处，也一样是不管你的死活，你太太的死活……你还不是要自己，抛弃肉身，抛弃女儿，才有机会去赢得一个救回人的机会？你是如此之弱的弱者，为什么被欺负了，也没有还手之力呢？

　　“我有什么办法，我是一个逃家的流浪儿，父母谁都不管我，我以为来到自由的天地，不光不再会被限制人身自由，也不再会被限制心灵的自由了……结果……只是跳出了一个精致的牢笼，掉进了一个更粗糙、丑恶的牢笼罢了……我现在只是感叹命运的不公，为什么善良的人不幸，而邪恶的人幸运？”

　　“切，根本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你，和你所谓的善良的人，只是没有机会作恶罢了，是胆怯，是畏缩，真真是没有用呢……”壹号接着树华的思路，说了出来一句反驳的话，心里，却是一阵刺痛，哦，对了，其实是芯里，自己是再也不会有心了，“你以为只有欺善，才是邪恶吗？不，孩子，你那胆怯的愚昧，在人间酝酿的，却是‘纵恶’，这另一种罪，是你完全放弃了，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的，正确选择，才会这样的。我又何尝不是呢……”

　　树华听得似懂非懂，但朝着台阶上的壹号，抬起头来，抬望眼的一刹那，借着外面透进来的些微亮光，壹号回身低下头看到的，却是一双，不再有小鹿乱撞一般的惶恐，变得澄澈透明的眼睛。这双眼还能算是磊落干净，不夹杂一点凡尘俗土，看过来的目光也是算热切，但总是，还缺点什么，离真正的不可战胜的灵魂，还差点滴什么——是了，是力量，光是有活下去的信念，没有力量，还是不能算是变强。

　　“树华，你一会儿，仔细看好，所谓力量，是怎么回事，”壹号转回身，继续往台阶上走上去，“你要记住，这个浊世里，弱肉强食的霸道，永远胜于邪不胜正的狗屁王道。所谓的拥有正义，并不等于实力就强，就不会被轰得灰飞烟灭。你不准备好力量，当你遇到，值得你舍弃一切，也要拼命保护的东西的时候……等到那时，你能，真正站立起来吗？为了保护好，这胜于自己生命的东西？如何能得到自己的灵魂，活得像个人？”

　　树华把右手握拳，捏紧，在胸口贴近自己心脏的地方，靠住，感受了一下自己澎湃有力的心跳，想道：是了，活着，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上贡，苟延残喘吗？这和我逃家时的梦想，差了太多了，当时，逃出来的时候，是想做些什么的呢？对了，我发誓，要做个街头霸王呢！

　　真像，这孩子，和淑雅不光是年纪相符，连一起探讨这种大道理时，眼睛里放的光也很像呢……淑雅……你现在可是安全？有没有按照我给你指引的方向，去躲到了一个万全的地方呢？

　　“他们进到那个破楼里面去了，要让黄蜂跟进吗？”韭黄报告道。

　　“让黄蜂在外面盘旋吧，看看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最后再接近观察，免得又招惹了甘蓝，而被打掉。”芥末命令道，心下也是疑惑，甘蓝这是要干什么呢，一栋盲流和乞丐聚集成堆的烂尾楼？甘蓝想拿活人当沙袋，练练拳脚？太tmd邪恶了！

　　凑巧的是，画面里又传来了甘蓝的画外音：“派黄蜂进来吧，现在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23小时28分钟，我就让你们开开眼，看看值不值得这一百万的门票价吧。”而大屏幕的画面正中，是站在三层楼楼面边缘，冲着黄蜂比了一个中指的壹号，显然，它又通过次声波系统，往黄蜂传递了讯息过来。

　　当壹号和树华，慢慢往上走的时候，每层楼都有三五成群的乞儿和流浪者，在这四面通风的亭子间里，铺着破棉絮，裹着黑乎乎的毯子、被子。而这些人，或坐或躺，朝他们翻着黑眼珠或者白眼球，不知是嫌他们搅了清梦，还是嫌好戏还不快点上演。而且，可见有几人还是和树华相熟的，对着树华吹口哨和打响指的都有，闹得树华变成了大红脸，而这些细节，壹号又是没什么兴趣过问的，只顾往前走路。

　　终于他们来到了八层楼，略显空旷透亮的一层，这里的进深还是宽阔，居然摆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家具，不过明显都不是成套的，不光旧而且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的垃圾箱里，挖掘出来，再拼凑起来的。看树华进来，有一个在那里玩石锁的五大三粗的壮汉，开口调笑道：“哟，今天这是哪阵风儿，把我们箫王吹来了？”

　　旁边的几个打手样子的壮汉，也跟着眯起眼，发出“嘿嘿”的猥琐地笑，眼睛在树华身上、脸上扫来扫去，这放肆的目光如果有实质的话，说不定树华的脸也被摸来摸去了。

　　“今天你是不是没及时交份子？那你这是——又来~”石锁壮汉故意一个停顿，接着又拖了一个长音，扬高了声调，引得周围人无限遐想，“不过不凑巧，帮主带着二子出去了……你看，要么给咱们四大金刚服务服务，我们帮你跟帮主美言几句，免了你的份子？话说，今天你想来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