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谷雨航已经赶到了z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的急诊室，急吼吼地朝前台的护士小姐扑去。

　　“我接到你们急诊科的电话，说我朋友乔臻在你们这儿留观？现在什么情况？！”本来谷雨航没回家，唇上、下巴上、脸颊青兜兜的胡子茬都没刮，看上去，有点像是个大叔。偏偏俯下身，脑袋往柜台里直伸进去，快贴到人家护士的脸了，吓得人家一咕噜站起来，连连后退。

　　“你干什么，后退，你再不老实，我可叫保安了！”这戴着大口罩，架着一副米分红色的板材眼镜儿，弱柳扶风的样子，身子往后略倾，做出一个保护自己的姿势。

　　看到对面的，一副防御姿态，谷雨航有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马上规规矩矩地在柜台前立正：“医生您好，唐突了，我是刑警队长谷雨航。非常不好意思，我就是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我朋友乔臻，在你们这儿昏倒了，现在在留观。因为我是他电话里，最后一个过的人，所以有一个护士用他的电话，打电话通知我，让我来和你们这边交接一下。您看，他人出差不在家，我们几个朋友担心了一晚上了，我只能先来您这儿报道，看看我能做些什么？”

　　谷雨航恢复理智之后，站得端正，彬彬有礼的模样，松松垮垮的夹克衫外套，也遮不住他一身的腱子肉，和满怀冲外的荷尔蒙，还是挺讨小姑娘欢喜的。这看他，也不像是个野蛮人，急诊室里，着急犯冲的病人、病人家属，时常有过激的举动，也见怪不怪了，就说：“是那个晕倒的无名氏啊，你先去留观室10号，找陈医师，记得待会儿回我这里，来办理入院手续。”

　　“好好好，”听了小姑娘的话，谷雨航千恩万谢地转身走向“急诊留观室”，在这面前，领了这圣旨，谷雨航急切地想看到乔臻，他到底怎么样了？推开屋子的门，冲入耳的，就是闹哄哄的声、哭声，间或有着哎哟着的呼痛声，真是距离死神最近的地方呢。冲旁边的保安堆笑着连连点头，穿过往人来人往，嘈杂得要死的中间走道，谷雨航在这满满当当的留观室里，用眼光来来去去找着，乔臻的名字、号，或者那张熟悉的脸。

　　好不容易，挤到10号前，看到正站着一个男医师，在案头的病历夹里面，写着什么“是陈医师吗？”谷雨航对着这个年轻的医师问道，“他怎么样了？”。

　　“你是他什么人？”这位大夫也是戴着大口罩，歪着头问谷雨航。

　　“我是他的朋友，他妻子出国出差去了，家里暂时没人照顾，刚才你们医院有个护士，用他的电话打给我，说我是最后一个过的人，所以我就来了。乔臻，他怎么样了？”

　　“最好还是直系亲属来，他人不在，父母呢？有成年的孩子吗？”

　　“他父母过世了，孩子还没成年，您看，现在他什么病情，先和我说说行吗？”

　　“嗯……你跟我来办公室，我详细和你谈吧，一会儿记得去办个入院手续。”

　　谷雨航赶紧跟上这个小医生，来到了医生办公室，里面也是人声鼎沸，一桌、两桌的大夫和病人家属交代病情，大都脸上都是期期艾艾、凄凄苦苦的表情，间或有抹着眼泪的，还有一个刚好是在冲着大夫大声吼叫的，然后家属互相又劝开了……乱得都没谱了……而大夫们，都是一脸疲累、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铁板样子，三两句话交代完，丢下家属自己在那里消化，好消息，或者坏消息，一阵旋风似得又冲出去处理病人去了。旁边电脑桌前，还有大夫在劈里啪啦，飞快的打字，其实病房里的病历输入现在都是口录了，但这里这么嘈杂，录错了再改的功夫，还不如手打呢。

　　瞅到一张空下来的办公桌，陈医生就把谷雨航引到那里，坐下来，开始谈病情：“病人是在我们急诊室外面的候诊区，突然晕倒的，当时我们马上启动了999急救措施，患者呼吸和心跳功能还是保存的，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说到这里，陈医生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似乎是在整理思路。

　　“但是病人的身体状况比较奇怪，就好像，嗯，深度睡眠了一样。我们遇到的猝倒患者，一般都是怀疑脑血管性的、心源性的，比方tia、冠心病、心绞痛这类，偶尔是脑供血不足，或者心跳骤停的……但这个患者不是，呼吸心跳都好，只是失去意识，一开始，我们是担心，患者会不会是脑梗，这样的脑血管问题。或者其他心因性的，啊，这个和‘心源性’的意思不一样，是说，是因为情绪、心理问题，突然昏倒。嗯，刚才我已经请神经内科的大夫会诊过了，患者基本就是深昏迷的状态，呼之不应，强烈的疼痛刺激也不能让他做出躲避反应。但基本的肌腱反射还是存在的，不过瞳孔对光反射比较迟钝，嗯，这说明，只有低级生命中枢还在发挥功能，这个，我们还是觉得比较难解释的……好在现在，他家属来了，赶紧去办入院手续，我去给预约上做急诊ct，看看颅内有没有病变，您在这里签字同意，就行了。”

　　谷雨航扫了一眼标题，“自费检查知情同意书”，蒙头就一划拉，签了个字，再千恩万谢地答应着，一边往外面退，一边有点着恼——肯定不是什么脑血管病啦，这真相又不能告诉你们……反正乔臻的医疗保险级别很高，怎么查怎么查……但是，乔臻为什么要来医院，急诊室？他想，把这具肉身保留下来？这又是什么缘故？思索间，谷雨航又来到护士台，再向刚才那个护士打听办住院手续的事情。

　　这次，给的笑脸也多了一点，眉眼弯弯，似乎能从眼睛看出来整张脸的笑意，这是怎么回事？谷雨航一点也意识不到自己野蛮大叔荷尔蒙对小女生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