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密谈？谈什么？
我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普通职员，从不关心社会问题，也没有远大理想，一天到晚吊儿郎当，除了挣钱糊口，就是醉生梦死，最大的爱好也只是纠缠漂亮女孩，心中所思所想所念唯有那个与我若即若离的戴嘉怡，因而我差不多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一个混吃等死的人。要跟我这样一个既没有心又半死不拉活的人谈话，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吗？还跑到天上来！莫非他是惦记我爸妈给我的那三亿日圆？可是，他要是惦记我的那些钱，当初干嘛还要给我呢？
我久久地盯视着池田大佐，心里琢磨着他到底想干什么，以及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每次出现在我的面前，都会给我的精神带来如此大的冲击：既惊恐万分，又觉得很踏实，仿佛他就是一条专门负责保卫我的冰冷的蛇？难道他只是山口组的二号人物吗？山口组的人能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
飞机很快飞入云层。我瞥了一眼舷窗，外面飘满了白云。洁白的云朵有如一团团巨大的棉絮，翻滚着将飞机团团包裹了起来。我的心也被一团团迷雾包裹了起来。我不知道，接下来，这个池田大佐又要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你日语怎么样？”池田突然发问。
我愣了一下，然后反问：“你说呢？”
“哦，我忘了你是高材生。”池田很难看地笑了笑，把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推到我面前，“这是JNK投资集团的内部资料，有关集团公司何时成立、股东是谁、都有什么业务、以及历年来的重大事件，这里都有详细记载。待会儿，你看一下。”
我伸手刚要拿起文件夹，却被池田制止了。
“现在不要看。”池田又把一个黑色文件夹推到我面前，“这是朝日集团的资料。你要认真阅读这份资料，搞清各大事件之间的内在联系，熟记所有股东的姓名、籍贯和兴趣爱好，还有……他们的隐私！”池田特意加重了“隐私”这两字的读音。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没有动手，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你英文怎么样？”池田又问。
“还行，马马虎虎。”我解释道，“我原来是要去美国读书的，所以我在国内一直学习英语，已经过了专业八级了。后来，不知为什么我爸妈突然把我送到这儿来了。”
“英语都过了专业八级了，还叫马马虎虎？”池田笑道，“你还挺谦虚。”
“我这人向来低调。”我臭贫了一句，问道，“你问英语干嘛？”
“这份文件是用日英两种文字写的。”池田拍了拍黑色文件夹。
“两种文字？”我心想，有这个必要吗，又不是双语考试？
池田又把一个白色文件夹推到我面前：“这份文件是你爸爸在国内公司的资料，中英两种文字。”
“为什么是中英两种文字？”我诧异地问。
“原始资料是中文的，分析资料是美国的一家会计事务所出具的，所以是两种文字。”
“那朝日集团的分析资料也是美国会计事务所出具的吗？”我指了指黑色文件夹。
“是的。”
“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你需要！”池田简单回答了，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这些东西你会感兴趣的。”
“我不感兴趣！”我很不可客气地说，“我只对我爸爸那份资料感兴趣，其他的请拿走。我又不是娱记，离了八卦新闻还活不了了？”
“先别忙着下结论，看过之后再说。”池田大佐用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说，“年轻人，凡事在经过调查研究之前，都不要急着下结论，那样会闭塞你的大脑，把你变成一个愚蠢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给我看这些？”我问道。
“你终于沉不住气了！”池田笑了笑，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呷了一口，然后挺直腰板，目光炯炯地盯着我，“那好吧，我们言归正传。但在我说话前，我要提醒你：下面我说的话，你要记在心上，烂在肚子里，走出机舱后，就不许说出半句，跟任何人都不能说起。我的话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我精神一振，立刻瞪大了眼睛，就像一个好奇心十足的孩子。
“那就先从你爸爸讲起吧。”池田说，“十年前，我去缅甸执行任务，遇到了危险，就躲到你爸爸的工地里。当时你爸爸的公司正在那里修建一个水利工程，他也在那里。他接见了我，简单问了我一些情况，然后就以技术工人的名义收留了我。实际上，他是把我藏了起来。他救了我一命。”
“我爸爸救了你的命？”我诧异道，“你是什么人？去缅甸干嘛？哦，你说你是去执行任务的。那是什么任务？是山口组派给你的任务吗？”我觉得他可能是在执行暗杀任务。
“不要插话！”池田瞪了我一眼，接着说，“后来我在本岛见过你爸爸几次，他要在本岛建立生意，却苦于没有当地的关系，我就帮他联系了几个政府要员和一些集团公司的老总。他救了我的命，我得报答他。”
“可是……”我忍不住插话道，“据我所知，我爸爸并没有在本岛建立生意啊？”
“他没告诉你而已。”
“什么？！”我用抗议的声调喊道，“我爸从来不对我撒谎！”
“不说不等于撒谎！”池田用看小屁孩的目光瞥了我一眼，“年轻人，你懂得太少了！要做一个诚实的人，不一定什么话都说，有些话说出来效果不好，就闭嘴不说。不说不是撒谎。这个道理，你懂吗？”
“少废话！”我可不想在一万米的高空聆听他的教训，“那你说，我爸爸的公司在哪儿？叫什么名字？”
“JNK。”
“什么？”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池田大佐冷笑道，“你以为你是高材生，国际知名的大财团就会主动给你发邀请函？你以为没有人暗中帮助，你的业绩能在三年里总是遥遥领先？”
“这……这……”我语塞了，脑子不转了，完全傻掉了。
“哼！”池田瞪了我一眼，又说，“你爸爸不仅是JNK投资集团的创始人之一，而且是最大的股东，只是注册时用了本岛人的名字。也就是说，你爸爸是JNK的实际操控者，是幕后老板！”
池田大佐的话就像一把重锤，重重地砸在我的心头。他每说一句话，我的心就跟着剧烈的跳动一下，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继而又是满腹的疑虑。
JNK是我爸爸的公司？
这怎么可能？
我在我爸爸的公司里拼命工作了三年，然后被扫地出门？
三年来我的业绩都是别人帮出来的，而不是因为我的努力和聪明？
可是，现在我才是JNK的真正老板，却要受别人的使唤、训斥和折磨？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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