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幻想言情 纨绔皇子:盛宠嚣张嫡女

第一百六十七章

  霍漪皱了皱眉:“一点小事,何必惊动外祖母?回头给这府里的王总管送个信,叫他去问问就是了。若真是有人作怪,我自会上报给舅舅,请他裁夺。那些管事毕竟是这府里过去的,我们不好越俎代庖。”说罢侧头看了侍立在旁的南棋一眼。南棋浅浅一笑,福身一礼:“小姐放心,奴婢这就送口信过去。”霍漪点点头。

  春瑛放好了东西,重新回到外间,见状便低头站到南棋身边去。东儿在对面,轻轻咳了一声,朝玲珑挤了挤眼。玲珑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南棋与春瑛,似乎欲言又止。

  霍漪觉得奇怪:“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不……是……”玲珑吱吱唔唔地,看了看东儿,后者一跺脚,对春瑛两人道:“你们先出去!”

  南棋眉头一皱,脚下没动,春瑛心想看这情形,多半是有机密的事要上报,自己还是有眼色一点吧,便屈身一礼,退了下去。南棋略一踌躇,才咬牙跟着去了,又顺手慢慢地关上门,只惜直到她关完门走开,玲珑都没开口说话,她心里有些失望。

  回到房间,她坐倒在床边,越想越生气,随手便大力拍了床铺几下。春瑛自打搬到这个小院后,便与她同住一屋,见状便劝她道:“你生什么气?我们是后来的,自然比不得从小侍候表小姐的人,你以前一向不在乎这些,还总劝我跟东儿好生相处,今天怎么反而发起脾气来?”

  南棋咬咬唇,道:“这如何一样?现下咱们也算是小姐的心腹了,她平日说话做事从不避着咱们,分明是将咱们看成与东儿她们是一样的。方才连小姐都没吭声,东儿凭什么叫我们出来?!明摆着就是把我们当成了外人!这不是叫人心寒么?!”她可是把全家的未来都寄托在霍漪身上,若是努力了三年后,仍未能获得霍家的认可,那这三年她岂不是白费了?!

  想到这几个月受到的委屈,她心中就更急躁了。她年纪已经不小,还有几个三年可以挥霍?

  春瑛不太明白一向淡定的南棋近日怎么忽然变得暴躁起来,只得温言劝着,又扯开了话题,好不容易才把她安抚下来。

  十儿提着一个大包袱从门外跑进来,春瑛一见便笑问:“这是回来了?你娘的病好了吗?”

  “好了。”十儿笑着挤到南棋身边,“先前报信的人说不清楚,急得我什么似的,出去了才知道,我娘不过是一时上了火,咳得重些,才会在痰里带了血丝,吃过药已经好多了。我把你上回教的那个川贝炖梨子的方子告诉我爹了,让他慢慢炖给我娘吃去!”说罢从包里翻出一双新鞋面:“这是我娘做的,给你了,谢你的方子。”

  春瑛笑着接过:“那我就收下了,我正想着做一对新鞋子呢,多谢多谢。”

  十儿又转头对南棋道:“二姐姐,伯娘问我你几时回家去呢,早就叫你回的,你却一连几个月都没动静。”

  南棋只是不说话,扯着腰上的汗巾子玩。十儿见状便道:“有什么要紧?不就是提亲么?二姐姐的年纪也不小了,谁家姑娘快二十了还没出嫁?!你看,连以前浣花轩的露儿姐姐都嫁出去了!况且伯娘给你找了好几户人家,都是极好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南棋冷笑:“自然没什么不满意,只是你也不想想,太太肯放人么?!这几年家里说了几回亲,哪一次不是被太太驳回来了?只说玲珑檀香都出嫁了,表小姐身边无人侍候,我年纪大些,做事老成些,就多服侍些日子吧。娘若是在老太太面前提了一句,她便夸起自家陪房的儿子,心里打得什么主意,谁不知道?我才不自动送上门去呢!”

  十儿听了,张张口:“这……不至于吧?太太的几个陪房?!生的儿子除了平安,就没人有出息了,哪里配得上你?平安又已经有了梅香姐姐……”

  春瑛皱皱眉:“老太太不是说,我们都是小姐的人了吗?若是小姐发话,太太也不好拦着吧?”

  南棋摇摇头:“这种事怎么好跟小姐说?就算小姐有意,也会叫长辈定夺的。倒头来还是要落到太太身上。我不愿再去招惹太太想起我来,如今是她碍着侯爷,不肯做得太过,不然我早就……”咬咬唇。低下头。没再说下去。

  春瑛却有些急切地追问下去:“我一直以为我们已经归小姐管了,照你这么说,我们的前程还是由太太做主?!”这可跟她的计划不合!

  十儿道:“春儿,你跟二姐姐不一样,二姐姐是因为得罪了太太,况且……”她有些泄气,“我们姓王!换了别人,太太哪里有闲心去为难?!”

  春瑛抓过一缕头发卷呀卷的,虽安心了些,却总觉得有些不够保险,想了想,便道:“南棋姐姐,方才小姐不是说,叫你去传口信给家里吗?你就顺便拿假回家,跟家里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吧。你年纪的确不小了,就算有心要拖,太太若真要做什么,只怕也拖不了多久。”

  南棋低下头:“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她眼珠子一转,咬住了下唇。有一个法子,不但可以让她尽快摆脱现在的困境,还能留给家人一条后路,只事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却不小,她还没能最后下定决心……

  春瑛没有留意她的神情变化,只是在想,不知周念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上个月听说已经有了眉目,他的一位近亲获得了平反的机会,想必他家也不远了。如果能在两年内成功脱籍,她自然不用担心太多,只是家里却要开始准备后路了……

  春瑛打算请假回家一趟,远远看见玲珑等人离开了上房,料想霍漪已经空闲下来了,便走了进去,左看右看都找不到她,隐约瞥见里间有人影,才发现她坐在书桌边,不知在看些什么。

  春瑛轻轻走近,离霍漪还有五六尺远,就有些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霍漪手里拿着封信在发呆,眼角隐隐有银光闪动,眉眼间却带了一抹惊喜。不知她看的是谁的信?信里又有什么好消息?

  春瑛小心地叫了她一声,霍漪瞬间醒过神来,飞快地拿过一本书将信压住,背过身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才重新挂上一脸淡然,回头问:“什么事?”

  春瑛的视线在那本书上飞快地扫过,便看向地板:“小姐,奴婢想讨一日假,奴婢姐姐的孩子快到周岁了,因此想要去看望。”

  霍漪有些惊讶:“原来已经周岁了?怎的没听人说起?”

  春瑛笑了笑,秋玉离府已经有两年多了,虽然在头一年还时不时回来请安,但接下来怀孕生子,走动就少了,人走茶凉,加上从前与她共事的大丫头过半嫁了人,自然很少有人提起,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

  霍漪微笑道:“既是这样的喜事,你就索性回家住两天,横竖我这里没什么事。不过今天你还要煮茶给二妹妹喝,明儿一早再走吧,后日晚饭前回来。”

  虽然打了折扣,却已经算是“两天”了,春瑛有些惊喜地谢过霍漪,退出上房,便急急去收拾东西了。

  仍旧是二等丫头回家的排场,仍旧是赵大娘,但跟车的小丫头已经换了人。春瑛有些庆幸,这个小丫头比亭儿还要贪玩些,得了她塞的十文钱,便急不可待地跑了,比赵大娘还要心急。后者有些尴尬,骂了几句,便赔笑道:“姑娘别生气,回头我定要好好教训她!”

  春瑛笑道:“不要紧,其实每次都要大娘陪我回来,实在是累着您了,我不过是绕着府墙走上一二里路,周围都是熟人,何必这样小心?下回您再陪我回来,就在街口放下我得了。”

  街口离赵大娘家更近,离路家却有些距离,但赵大娘心下一想,这后街一带少有外人来的,真是没必要担心,便笑着说笑几句,匆匆走了。

  春瑛回到家中,却发现没有人在,前后里外看了一遍,见父母和弟弟出门的衣裳少了一套,平时母亲挎着走亲戚的大提篮也不见了,猜想父亲多半是去了店里,母亲很有可能是带着弟弟出门去了,不是去了外婆舅舅家,就是去看姐姐了,便把带回来的包袱整理好,打扫了一下屋子,然后坐下傻等。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她忽然觉得这样太笨了,还是要找些事做才好。父母弟弟不知几时才会回来,趁现在有空,不如去看一下周念?

  她家现在住的区域,位于侯府后街一侧,与从前的大院相隔甚远。这里多是比较小一点的四合院,用料格局都比大院好,在侯府初兴时,几位大管事带着各自的家眷聚居在此,通常是一院一家,代代相传。只是百年沉浮,传到今时今日,曾经显赫过的家生子家族已经产生了巨变,不是家长失势全家被贬斥转卖,就是子孙零落乃至断绝,也有后代子孙转而掌管外地产业而合家搬走的,比如卢家,还有象路家这样,因为坏了事,失去了祖传的院子,搬到大杂院里与其他仆役合住的。因此路有贵当年获得许可搬回旧居,虽然只能屈于偏厢,也是难得的恩典了。

  因为难得,因此这一带的居民比较少,只有几家是近年得势后搬来的,此时还是早上,大多数人都在府中忙活,街上并没什么行人。春瑛悄悄打开门,伸头出去左右看过,等到两个眼熟的妇人在路边聊完天,各自回家去时,便回房从包袱里拿出一双新做的男子布鞋,拿布包了,关上门迅速朝周念住的院子走去。

  虽是清早,院子里已经隐隐传出人声了,难道是周念在读书?春瑛伸手轻轻推门而入,声音越来越清晰,却是三少爷的声音。一大早的,他来做什么?

  不知怎的,春瑛不太想让三少爷看到自己,便小心地从厢房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远远瞧见三少爷背对着窗子,坐在房间中央的桌前,他对面还站着一个人,离得远了,又有窗挡着,看不清楚是谁,但从身上的淡青细布直裰看,俨然是周念无疑。

  三少爷正高兴地对他说:“那个梁老头这回可倒了大霉了!谁叫他自己没眼光,看上的所谓‘人才’,都是贪腐之才?!皇上把这一串粽子连根拔起,梁老头一定很头疼吧?这回可真真是伤筋动骨!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把他自己陷进去呢!你听说了吗?梁老头前儿下朝后特特拦住我父亲,重提当年的婚事呢。父亲推说老二要读书,那梁老头居然厚着脸皮说婚姻乃天子所赐,不能反悔!当初一再推托的人是谁呀?亏他说得出口!”

  “此事倒不能完全当成笑话来听。虽是圣上赐婚,到底拖了几年,在这时候忽然提起,人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万一府上真的与梁家结了亲,圣上是否会心生误会?”

  周念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淳厚,听得春瑛呆了一呆,暗暗一笑,忽而发现那淡青袍子不知几时出现在了窗前。

  周念看起来的气色不错,虽然仍有几分消瘦,却比上回见时要红润些,眉间也开朗了许多。他本是无意走到窗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窗台前花**中插的几枝花儿,注意力仍在屋内客人的身上,却忽而发现了院中的春瑛,抬眼望过去,眼中一柔,嘴角微微一笑。

  春瑛回以一笑,举起手中的布包摇了摇,周念眨眨眼,瞥了瞥右边的厢房,春瑛会意地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进了右厢房的门。周念这才回身微笑着继续说:“侯爷的意思,究竟如何?其实这门婚事毕竟是御赐的,君无戏言,连圣上也不好出尔反尔。若是梁家在两三个月内彻底垮了,倒还罢了,可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将梁派连根拔起,至少还要两三年时间,而李敞兄与那梁三小姐却都已是适婚之龄了,不好拖延下去,只怕最后还是要将人娶进来的,只是这个度需得把握好。”

  三少爷李攸压根儿就没发现两人的眼神交流,他听了周念的话,便一直在沉思,片刻后开口道:“娶就娶!父亲当年就说过,梁家的门第还配得起我二哥,横竖娶进来就是我们李家的人了,那梁三小姐若是贤惠,那以后不论如何,她也是我们家的媳妇儿,若她自以为出身高贵,胡搅蛮缠,或是偏着娘家,做些有损李家之事,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你不怕这门亲事连累了府上?”

  “怕什么?”李攸挑眉窃笑,“二哥也大了,按说早该分家出去,只是他还没考中进士,父亲不忍心罢了。我回头就向父亲进言,二哥一再未能考中,不如给他捐个官儿,身上有了功名,将来独立门户,也不怕收人欺负了。”

  周念好笑地盯了他一眼,叹息着摇头:“你这法子不好,虽绝了他的前程,却也损了府上名声。要知道,庆国侯府二公子,可是京中纨绔里少见的才子,早年就有少年举人之名,人人都说府上家教好,有学问,你就不怕这捐官坏了你家的清名?”

  李攸冷哼:“坏了就坏了吧,我们这样的人家,只要没有劣迹,要什么清正之名?越得人夸奖,越是叫人忌讳。我们本是皇亲,世代袭爵,地位尊贵,手里又有钱,如今还在帮皇上争权,若还要求名,图的又是什么?事事都好,就不好了!”

  周念心中一惊,沉默了一会儿,才苦笑道:“还是你想得明白,我差点就犯了先父犯过的错了……”

  李攸见他这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周伯父当年不一样……咳,总之,你也别太担心了,梁老头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思拦着咱们给叶大人平反?等你舅舅的案子解决了,接下来就轮到你家了。当年周伯父就是因为叶大人才受连累的,叶家能翻案,你家的冤情想必也会很快得以昭雪!”

  周念微笑道:“承蒙吉言。”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高兴还太早了,舅舅的案情还未最终判定呢,虽然翻案的可能极大,但有几处细节还要当心,以免被人抓住了破绽,那样费的功夫就多了。”

  “你这人就是太小心了,其实案情清楚得很,人证物证咱们这几年也搜罗了不少,主审官又是咱们这边的,还有什么可担忧的?”李攸笑道,“你就放轻松些吧!多想想平反以后的事。”

  周念笑了:“不用等到平反后,等到叶家案子一结,我就会立刻联络旧仆,让他们派人去岭南接回我表弟表妹……他们这些年也不容易……”

  “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吧!我如今在父亲面前正得脸呢!”李攸虽已是十六岁的少年,在多年好友面前,还是忍不住稍稍得意一下。周念没有笑话他,只是郑重朝他行了一礼,李攸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

  春瑛在厢房里听得好笑,不过想到周念家平反在即,心里也雀跃起来。今天真是来对了!不但得了最新消息,还有机会提醒父亲早作准备。等周念恢复了身份,侯府会送几房家人吧?可惜父亲管着铺子,又经营得很好,想必是不会被送人的,但她早就跟周念说好了,至少她能保证得回自由身。她脱了身,还要想法子把家人弄出来呢。

  她正想着事,就没留意脚下,结果不小心碰着一个木桶,发出轻微的声响。她吓了一跳,侧耳去听,见正屋里没有动静,猜想他们大概没听见,才放下心来,把鞋子往旁边一放,左右瞧瞧,便打扫起屋子来。

  “我还倒是谁呢,原来是你!”门外传来三少爷的笑声,春瑛回头看见,便直起身来行礼道:“见过三少爷,我没打搅你们说话吧?方才我也想给你请安的,又怕误了你们商量正事。”

  “哦?”李攸用怀疑的目光斜了她一眼,又瞟向身后的周念,挑了挑眉,“是吗?”他阴阴一笑。

  春瑛被李攸这笑弄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问:“三少爷在笑什么?”

  “也没什么,只不过……”李攸瞥了她一眼,又朝周念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竟不知你跟念哥儿还有来往,只当你被调去侍候霍家表妹后,就没再见他了呢。我看你这架势,想必也不是头一回了,这么说……平时念哥的屋子收拾得那样整齐,身上的衣服鞋袜什么的又时常换新,我还在心里嘀咕,以三清的本事未必能如此妥帖,想必是小遥干的,平时倒小看他了,却没想到是你的功劳。”

  周念微微有些脸红,低下头轻咳一声,春瑛却笑道:“三少爷说笑了,我在表小姐身边侍候,这几年顶多就是每月回家一趟,哪里有时间照顾念少爷的起居?这都是三清的功劳,小遥是偶尔会来,其他的,却是念少爷自己做的,他如今可能干呢!”

  李攸吃了一惊,看着周念,眼中渐渐浮现出怀疑之色:“在怎么可能?这种事怎么会是念哥儿干的?你可从来没提起过!”

  周念笑笑:“不过是寻常小事,提它做什么?春儿来得正好,给我们泡个茶吧,我和攸哥儿继续回屋里说话。”说罢就要抬脚走人。

  李攸伸手拉住他,笑道:“你哄我呢?这叫什么?顾左右而言他?差点儿叫你们骗过去了!”他邪邪瞟了春瑛一眼:“春儿丫头几时这样不老实了?这一唱一和的,连串供都用不着?难道真是心有灵犀——”

  周念忙道:“休要胡说!攸哥儿,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李攸挑挑眉:“那你说说是为什么?她原本就是我的丫头,虽然调到了别处,总归还是我的人,从前她是奉了我的命令来侍候你,可你正式进府后,我就没再派她来了,她瞒着我来照顾你不说,当了我的面还隐瞒,这又是什么缘故?难道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周念漠然,耳根处却在发红。

  春瑛见状不好,忙道:“三少爷,我真不是有意瞒您的。您又不曾叫我不要来,我因家住在左近,见念少爷这里一团乱,想着到底相识一场,才偶尔过来帮点小忙,打扫打扫。就象我方才说的,我一年才回家几次,也不是每次都有时间过来,因此平时这里的活都不是我干的。我并不曾隐瞒什么,只不过如今我侍候的是位小姐,叫人知道这事,于小姐名声上不太方便,我才会避着别人。”

  周念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闻言连连点头:“不错,攸哥儿,春儿就象是我妹子似的,你别胡思乱想,要是传出去,反而连累令表妹的名声。”

  春瑛跟着点头:“是呀是呀,表小姐平时一向持身很正的,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大骂我一顿!三少爷,我好歹也做过你的丫头,你不会忍心看着我吃亏吧?”眼睛眨呀眨呀地露出万分诚恳的目光。

  李攸望望周念,又望望春瑛,糊涂扑哧一声笑了:“瞧你们这副模样,叫人如何相信?”见周念想要开口,便伸手止住他,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就别担心了。更何况……”他上下打量周念几眼,煞有介事地点头:“念哥儿年纪真不小了,一日未平反,就有许多事不方便去做,不过嘛……男子汉大丈夫,年龄到了总是免不了的,很正常,很正常!”

  周念脸上的绯红已经从耳根蔓延到颊边了,春瑛却是见识过更直白的打趣,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还笑着点头说:“听起来三少爷挺有感慨呀?说得也是,您也差不多到年纪了吧?我都听说了,不知最后定的是哪位?几时摆酒席?这可是件喜事,从此之后,您就是大人了!”

  这回轮到李攸脸红了:“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呀?!你怎么说到我身上了?!”

  “难道我说错了?”春瑛一脸惊奇,“消息可是传到我们院里来了呀?我们几个丫头私底下还说呢,好歹都侍候过您,总得凑银子置办一份礼物孝敬一下,再说,不管定了哪位姐姐,都是咱们旧日一处当差的熟人,还是应该去恭喜一声的。”

  李攸皱了皱眉,沉下脸来,面上的红意早已消失不见:“传到你们那儿了?!谁传的?!”他意识到春瑛说的,跟他心里想的,可能并不是同一件事。

  春瑛眨眨眼:“人人都这么说呀?是十儿回浣花轩时,从其他人那里听回来的,难道有什么不对?”说罢叹了口气:“不过我们实在探听不到,究竟是哪位姐姐,本以为是胭脂姐姐的,但是她又一直跟在太太身边,很久没她消息了,听起来不像。”接着好奇地问:“三少爷,你定了哪一位呀?”见李攸仍旧沉着脸不说话,便拍手笑道:“是我多嘴了,其实浣花轩的姐姐们都是三少爷亲自挑选了留下来的,自然不管哪一位都能叫您称心如意,是不是?”

  李攸哼哼两声,没说话,他当然不能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以为自己是猎人,能把那些个小兔子小绵羊掌握在手心里,闲时拿它们开心一下,却没想到终日打雁,一朝叫雁啄了眼,竟然被一只披了兔子皮的狐狸拿捏住了,事事不得顺心。他心下暗恼,却又不肯因此发火,叫人知道自己的窘境,便板起脸道:“天不早了,我且回府里去,明儿再来!”说罢便朝周念拱拱手,转身走了。

  春瑛在后头偷笑,周念无奈地低声道:“惹恼了他,你就不怕他为难你?”春瑛抿嘴一笑:“他不会的,虽然有时候会发脾气,有时候会算计人,但他其实挺心软的,我的话又不曾真的冒犯他,还顺便透露了消息,他怎会恼我?”

  周念摇摇头:“你要……”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还是追去哄一哄他吧,他今天本来是高高兴兴地来的,叫你一盆冷水……”

  春瑛扁扁嘴,勉强道:“好吧,又指了指厢房,“新做了一双鞋,放在那里,你记得去拿。”周念笑着点头:“好。我这几个月都有事要忙,不会常回这里来,晚间就宿在外院的小书房。你不必抽空来了,若有事,就到那里找我。”

  春瑛心中一暖,连连点头。

  侯府的外书房有会客功能,而与它相连的一处小书房,则是侯爷平日处理府中事务的地方。虽名为“小”书房,地方却相当大,还有专门的书库,收藏了侯府几代主人搜罗的各种典籍。

  周念表面上的职责,就是管理这个地方。而霍漪是爱书之人,虽闺房中已有不少藏书,仍未满足,时不时地向侯府借几本来看,自然少不了小书房的书。春瑛是侯府出身,又识字,比起其他丫环,更适合这个差事,便常常奉命到小书房来,也就免不了与周念相见了。初时她也吃了一惊,后来镇定下来,心里倒有几分欣喜,虽然书房里还有别人,他们只能匆匆交谈两句,却比几个月才在这个小院里见一回面强多了。

  春瑛有时候会想,象周念这样温柔体贴的男子,如果是在现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当成理想结婚对象的,可惜现在是古代,阶级界限森严,她想脱籍,而他则想平反。他一日未平反,就前途未定,她不甘心为他放弃对自由的追求,一辈子困死在“官奴”的身份里,而等他平了反,她又没法高攀,总不能犯贱地去做妾……纠结之下,春瑛还是放弃了,告诉自己,只把周念当成是朋友就好。

  可是,每一次听到他说话,看到他的微笑,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心会动摇一次。难道随着身体年龄的增加,她的脑子也变得花痴起来了?这可不好,很不好!

  “春儿?”周念见春瑛忽然摇起了头,不由得疑惑地叫了她一声。春瑛醒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便屈膝行礼告退:“我先走了,念哥儿多保重吧,天气虽暖和了些,晚上还是挺冷的,要记得穿衣裳。”说罢低头转身走了。

  别傻了,不是都决定好了吗?只要照着计划行事就行!不要分心!

  匆匆走出院门,没走两步,便看到三少爷李攸站在离巷口不远出,对着面前的一堵墙,正在赌气地往上头踢出无数个脚印。春瑛心中腹诽小男孩破坏公物,脸上却挂起笑容,走过去问:“三少爷,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李攸的表情与语气截然相反,“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没有!”他深吸两口气,回头看向春瑛,正好捕捉到她嘴角还没来得及消失的一抹笑意,表咬牙道:“你耍我?!”

  “我哪敢呀?”春瑛向他行礼赔不是,“三少爷莫恼,我虽是有点小心思,却也不是歹意。”说罢收起笑容,走近了低声道:“您是位好主人,我总是希望您顺心如意的,这选屋里人,总要叫您称心不是?在府里当了几年差,我就算是聋子哑巴,也能猜到您的心意了,听着流言传来传去的,我心里为您着急,又怕您不知道,才提醒您一句。若是我多事了,您尽管责骂,若是没有……您自己多加小心,也没什么可损失的,不是吗?”

  李攸听了,闷声笑了笑,瞥了春瑛一眼:“你这丫头,倒不枉我一番栽培。这事儿我记下了,以后有话直说就是,没必要试探来试探去的。你就不怕真惹恼了我?别忘了,你的奴婢文书还在我这里呢!”

  春瑛怔了怔,心中一动,问道:“为什么我的文书还在您这里呢?不是说我们都归表小姐了么?当年老太太就发过话的,可是我们私下打探,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南棋的文书也一样,还在太太手里呢,太太担心表小姐身边没人侍候,任她家里几次想要赎她出去嫁人,都没肯点头。南棋家里似乎很着急。”她面带担忧地道:“我听说二少爷很快就要回来了,不知还会不会把南棋要回去?那样南棋要想嫁人,就不知道要等几年了。我也很舍不得她呀,希望她能跟我们在一起,直到出府为止。”

  李攸面上一凛,眯了眯眼。他近日真是太过于专注周叶两家的案子了,全副精力都用在替父亲、周念出谋划策上,竟然对家中事务忽视至此。母亲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王家的事……她怎么能犯糊涂呢?!

  沉思片刻,李攸丢下一句“我回去了”,便什么也没说就转身钻进了花园的角门。春瑛也不在意,欣欣然往自家的方向走。

  到了家里,父母弟弟都已经回来了。弟弟在外头玩疯了,出了一身大汗,还不肯静下来地一边大叫一边四处跑,路妈妈追着绕院子跑了两圈,便气喘吁吁地骂道:“再跑!今晚上就不许吃鸡腿了!”小虎忽然僵住,一脸惊恐地回头望她。

  春瑛偷笑着推他回房间:“快去换衣裳!今晚二姐让你多吃一个鸡腿!”

  “真的?!”小虎高高兴兴地去了,路妈妈没好气地拿着干净衣裳跟上去。

  春瑛笑着回头看父亲,见他正半躺在长椅上歇息,心中组织了一下预言,便凑过去道:“爹……最近生意不错吧?”

  “还不错。”

  “那……会不会有很多人眼红你的位子?”

  路有贵睁开眼:“怎么问起这个来?”

  春瑛笑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家要不要……准备一条后路,以防万一?”

  路有贵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后路?”皱皱眉,“怎么说?”

  春瑛暗暗松了口气,今天应该能说动父亲吧?

  春瑛倒了一杯温热的茶,亲自捧到父亲手边,缓缓地道:“我也是忽然起的念头。您知道,王总管的孙女儿跟我在一处当差,她家里这几年的处境好像不如从前了,缘故不用我说,爹也猜得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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