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正好也没吃。商总，我请你吧。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顾。”

　　“行了！你要是请我，回头我还不得补给那个掉钱眼里的萧允城啊？楼下就有家不错的茶餐厅，尚龙的产业，签单不要钱哈。”

　　商鸿渐做了个请的姿势，绅士地将沈云姿让出门去了。

　　两人随意点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商鸿渐要了一扎鲜啤酒，让沈云姿随意。

　　她酒量一般，但也不算很差。本来不想喝，但觉得既然有心感谢对方，还是有点诚意的好。于是象征性地倒了小半杯，两人边吃边谈着这次参赛的事。

　　商鸿渐本来就是个健谈又亲切的人，席间相谈的气氛很是融洽。

　　但说到一些细节的时候，他做管理的，对于太专业的事，总归还是多有不理解的地方。

　　“我听你们部门的小林说，你不打算用那份顶级蓝钻材料？”

　　“嗯。”沈云姿夹了一块虾饺，点点头道，“那块籽料成本就要上千万，我觉得……”

　　“开什么玩笑？都到了这个程度，你居然还在考虑成本？”

　　商鸿渐挥挥手：“你沈云姿的水平，我信得过。阿城赌了全部的颜面在你身上，现在箭在弦上，难道我连一块原材料都舍不得出？”

　　“不是……”

　　沈云姿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她无法告诉商鸿渐，顶级蓝钻质地太脆，只有最有经验最熟手的设计师，才有十足的把握现场切割完美。

　　以前，她或许还有这个自信。可现在，她的手……

　　“既然商总觉得我有水平，那么即使不需要花大价钱投入高品质材料，我也一样能胜筹全场。”

　　沈云姿敛去嘴角的苦笑，扬起眼睛，举杯道。

　　“商总，请放心吧。就算不是为了允城，我也要为我自己扳回这一局。”

　　“好！我就喜欢有这个胆识的。来——”

　　商鸿渐大笑一声，端起杯子与沈云姿碰了一下。

　　两人又聊了半个多小时，看看也快十一点了，餐馆都准备打烊了。

　　于是沈云姿表示，该回去了。

　　“好，我叫个代驾，先送你。”

　　商鸿渐拿起手机，而沈云姿起身，说自己要去下洗手间。

　　可就在这时，她的身体突然一个跄踉，整个人捂着上腹弯下腰去！

　　啪嗒，一小瓶白色的东西从她口袋里滚了出来。

　　“沈云姿！”

　　商鸿渐两步上前，急急扶住沈云姿的身体。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云姿咬得嘴唇发白，汗水沿着鬓角一颗颗落下。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胃痉挛？

　　“你有胃病？”

　　商鸿渐脸色一沉，又着急又懊恼道：“你有胃病还喝酒，这不是乱来么！”

　　沈云姿摇摇头，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不是……”

　　她弯着身子，试图去够地上的那个药瓶。

　　商鸿渐会意，赶紧过去帮她捡起来。

　　“你要吃药是不是？服务员，倒点热水上来！”

　　他将沈云姿扶到椅子上，然后接过服务员的热水。

　　拿起药瓶，商鸿渐下意识看了眼那上面的品名。

　　“这是什么药？这不是胃药啊！”

　　沈云姿稍微缓了一口气，上手就把那药瓶抢了过来，可是商鸿渐手疾眼快，还是将那上面的药名看清了大概！

　　“这是神经系统的药？用于伤后复检，稳定肌颤的。你吃这种药干什么？”

　　沈云姿的脸色白了白，半晌只是咬出一句弱弱的话。

　　“你，知道这种药……”

　　“废话！”

　　商鸿渐提高了声音：“阿城当年伤成那个样子，术后用了多少复健的药？这类药物可以保持神经系统短暂稳定，恢复肌肉张力，但是有很强的副作用。一旦控制不好用量，会损伤胃粘膜，严重的会导致胃穿孔甚至胃出血。你吃这个干什——”

　　下一秒，他突然抓住了沈云姿的右手。

　　如电流一样的接触，让沈云姿下意识吃痛出声。她猛得抽回了手，却也明白，这一刻，瞒不了商鸿渐了。

　　泪水在她美丽的眼睛里萦绕，她咬紧嘴唇，小声道：“商总，我的右手废了……”

　　“什么！”

　　仿佛一个晴天大霹雳，狠狠炸在商鸿渐的心头。

　　沈云姿的右手废了？是因为那次在外面救萧允城的时候，被轮椅弄伤了么？

　　常人伤筋动骨一百天，一双手能提能动就没问题。可沈云姿的右手，是要用来从事这世上最精密最细致的工作之一。堪比手术刀一样的精准，动辄上千万的珠宝籽料，她怎么能有一点点闪失？

　　“所以，你才不打算用那块顶级的蓝钻材质？你是担心你的手，驾驭不了赛场切割环节的展示？那这件事，阿城他……”

　　动了动唇，商鸿渐半晌才蠕出一句。

　　“别告诉他！”

　　沈云姿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泪水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

　　“商总，我求你别告诉他，好么？我能行的，医生说吃一点药，还是可以保持右手神经能动的稳定性。我一定可以赢的！允城好不容易才有今天，我绝对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商总——”

　　仿佛打碎了五味瓶，各种复杂情绪瞬间充满了商鸿渐的心。

　　最后，他无奈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递给沈云姿，他收敛了笑容，一字一句道：“知道了，我不告诉他。但是你不能再吃这个药，知道么？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商总。我听着感觉自己像个老头子。”

　　“嗯，那……”

　　沈云姿擦干眼泪，乖巧地点点头：“那我叫你什么？”

　　“他怎么叫，你就跟着叫呗。”

　　“可他平时都叫你那家伙。”

　　沈云姿揉揉眼睛，那抹温和又可爱的笑容，就像一颗被刺出血的朱砂，让商鸿渐顿时心头一悸。

　　代驾将车开到名爵公寓楼下，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谢谢你了鸿渐，我自己上去就行。”

　　沈云姿喝了些热水，觉得胃痛缓解了些。何况又没有疼到完全走不动路的地步，她决定跟商鸿渐道别。

　　“没事，我送你上去。顺便跟阿城拿点资料。”

　　“哦，那好。”

　　开门进去，沈云姿看到萧允城坐在一楼的客厅沙发上。

　　头顶的钟摆正缓缓摇动着，把他的表情反衬得平静又安详。

　　沈云姿忍不住想笑：怎么看着像个空巢老人似的？

　　“怎么这么晚？”

　　萧允城睁开眼，往门口看了一眼。

　　见到商鸿渐跟她一起进来，显然惊讶了一下。

　　“你怎么也来了？”

　　“今天交设计，她晚我也晚，顺便吃个饭就给你送回来了呗。那个什么，上次那个招标项目书，你改好了没？”

　　商鸿渐学乖了，不敢当着沈云姿的面问‘你签好了么’，只能问‘你改好了么’。搞得自己才像是真正的老板，而萧允城就是帮他打工的一样。

　　“你们出去吃饭，不能提前发个消息么？”

　　萧允城没有回答商鸿渐的话。

　　而他的质问里，明显带着些不悦的情绪。

　　沈云姿赶紧说：“我发了啊，我说我加班。后来又跟你说我跟商总吃晚饭去了，你没看到？”

　　萧允城这才往手机屏幕上瞄了一眼，果然有条未读微信。

　　明明是自己不占理，可是心情却没来由的想发火。

　　他捏着手机点开，旋即又丢在沙发上。

　　“我没有回复，说明我没看见。你难道不会再打个电话？”

　　“我……”

　　沈云姿直接被骂懵了。

　　她实在想不通萧允城这是怎么了，突然发的是哪门子脾气啊？

　　沈云姿又想了想。对哦，今天周二，李嫂又休息。那他是不是，一直没吃晚饭啊？

　　“你饿了是不是？我去给你下碗面吧。”

　　想到这里，沈云姿不顾一身病痛疲惫，转身就要往厨房去。

　　可是下一秒，只觉得身后的衣服被什么拉紧了。

　　是商鸿渐扯住了她。

　　“你身体不适，上楼休息去。肚子饿了就大吼大叫？你当他没满月的婴儿啊！”

　　“鸿渐……”

　　沈云姿一脸尴尬且无奈，可是这两个字刚一吐出口，萧允城的脸色立刻就青了。

　　她，叫他什么？

　　商鸿渐似乎也觉得情况有点失控，于是他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沈云姿你先上去，我有点事跟阿城说。”

　　沈云姿心里一震，下意识地开始担心，他不会要把自己的情况告诉萧允城吧？

　　一股乞求而委屈的神色，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来。

　　商鸿渐当然明白她在想什么。心底一丝酸楚被他强行咽下，他点点头：“我知道。”

　　沈云姿这才松了口气，感激地说了声谢谢，便上楼去了。

　　而这一幕，全然没有逃脱萧允城的眼睛。

　　只把他气得心肝都要炸裂了——

　　虽然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很明显两人之间是有秘密的。

　　而这个秘密，竟然瞒着自己！

　　“你发什么神经病？”

　　沈云姿上楼后，商鸿渐没好气地瞪了萧允城一眼。

　　“你心里不清楚么？”

　　萧允城冷冷道。

　　“我清楚个屁！你要是觉得不爽，OK要么你自己来做这个尚龙集团的总裁，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你老婆。要么我下回懂点事，避避嫌，再跟沈云姿出去吃饭的时候，我给她脖子上挂个牌子，就写‘这是我嫂子’，行了吧？”

　　“你还想下次？”

　　萧允城怒瞪着他：“商鸿渐你别以为我离了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你要是兄弟不想做，今天就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