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日头却像娇羞的闺阁小姐,迟迟未出来。
厚厚的灰尘笼罩着苍穹,形成个封闭的大盒子,密不透气。
两人愈发心烦意乱。
彼此无言。
氛围很凝重。
坐了会,呼延寂遽然站起,随便选了一方:“走吧。”声若闷鼓,表情比天色还要阴沉,话落,腿已在几米之外。
冷静只好跟上。如今指路冥花不能用,又没有太阳,不辨西东,还可以怎么办?
一路寂然。
唯有脚步声急促地响个不停。
冷静默默寻思着解决现时困境之法。若一直这样胡乱走下去,活着离开死亡沙漠的几率简直微乎其微,全凭运气,然运气虚无缥缈,怎可寄托希望?但若停滞不前,静等太阳升起,又没个定数,或一日五日,或十天一年都有可能……到底该如何是好呢?她攥紧了眉头,苦无良策。
呼延寂始终不悦,因为方向未明,更因为不曾接到雨水。他一贯不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若非冷静在旁侧,早大发雷霆了。气憋在心里不得出,所以脸色十分难看,饶是俊朗如他,依旧叫人望而生畏,怯然靠近。
万里黄沙,一望无垠,没有头,也没有尾,仿佛浩瀚银河,永远摆脱不了它的束缚。
已徒步行了好几个小时。
呼延寂不知怠倦,脚步迈得那样大、那样快。
冷静却有些熬不住了,欲歇片刻,但一看呼延寂立刻把话咽回了肚里,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激怒他。她咬了咬齐整的白牙,忍着酸痛和疲钝继续赶路。突然,她的目光落在腰间的袋子上,一个念头涌过,喜得她差点叫出声,幸好反应迅速,及时含住了下唇。
四天前——
走了半个多月,都很累。
一进景阳,呼延寂便在如意楼定了七间上房,准备休息一晚,第二天去城里采买东西,第三天再启程。
如意楼是全国最大最好的连锁经营店,生意甚至渗透到了华阳帝国之外的地方,吃住一体化,前面酒楼,后面住宿,服务周到。
饭后,大家各回房午睡。
冷静独自出去了,径直北走,到一家露天茶馆方停下,落座在已有客人的一桌,朝对面埋头喝茶的白袍男子轻唤了声:“三哥。”
男子抬头,笑笑:“到底是妹子,这么快来了,不看也知是我。”
沿途记号那么明显,她想视而不见都不行,家中又只三哥一人嗜好白色。冷静勉强地扯了扯嘴:“三哥?”
这男子正是冷静的三哥冷风,他们乃双生子,关系特别好。
冷风狭促一笑,英眉轻挑:“放心,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
冷静脸上罕见浮起几分雀跃:“多谢三哥。”
“你这丫头,是不是早料定我会帮你说话?”
“三哥铁嘴铜牙,应付爹娘易如反掌。”
冷风无奈地笑了笑,眼中尽是宠溺,自倒了杯茶递到冷静跟前:“也就你,旁人纵使说破天,我亦懒得理会。”
冷静心里暖暖的,却笑得浅淡,她就是没有办法表现出炽热,即使面对亲人,当然,她是爱他们的,不过爱得内敛。
冷风叹了口气,颇怅然:“我已经是神殿的人了。”
冷静一顿,眉头忽而蹙紧:“游官吗?”
所谓游官,负责到处游说他人信奉神殿,并检阅各处据点的情况,名义上隶属神殿,说难听点就是炮灰、跑腿打杂的,又累又危险,还不讨好,虽然其他种族也祭拜神明,却并不臣服神殿,哪个心里没有小九九?若说唯一的好处,也只在据点捞些钱财罢了。但是,以他们冷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不说富可敌国,怎么也不会缺钱。
冷风浑不在意,洒脱一笑:“正好可以四处游山玩水,用的都是公费!”
以三哥的性子和能力,无论做什么都驾轻就熟,还可以自得其乐,并闯出番名堂……她又何必多担心?想到这,冷静不由释怀,四下一瞧,不见小厮,也未有随侍仆人,故讶异询问:“就你一个人?”
冷风耸耸肩:“神殿给我指派个助手,被我拒绝了。不过,我带了小武,他这会买东西去了。”
确是三哥的作风,他为人洒脱不羁,最讨厌拘束!冷静喝着茶,点点头。
“我带了样礼物来,你看了肯定高兴!”冷风神秘兮兮地,话才说完,一个毛茸茸的金花鼠便从他身后窜了出来,他不觉一笑,“你倒比我还着急。”
金花鼠扑到冷静怀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冷静往后退了退,把金花鼠拿起放到桌子上,从容地吐出两个字:“淡定。”
金花鼠双眼泛着泪花,哽噎道:“你是不是不要阿花了?”
冷静揉了揉阿花的小脑袋,软言安慰:“怎么会呢?是走得太匆忙,来不及带上你。”
“真的吗?”阿花眨巴眨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冷静。
冷静笑着道:“当然是真的,那时夜半,你正睡得香甜呢!”这也是实话。
阿花破泣为笑,吸了吸鼻子,唰地跳到冷静的肩膀上,半趴着打盹。自从冷静走后,它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这会实在累极了。
冷静会心地扬了扬唇,阿花是她忠心的伙伴。
“萧清远那家伙没给你添麻烦吧?”冷风笑眯眯的眼眸中绘着几许轻蔑。
冷静知道冷风并不喜欢萧清远,笑着摇摇头。
“那就好!”冷风放心一笑,又问,“你们是打算避开死亡沙漠,走迷失森林吗?”
“这是大家商议后一致决定的。”
沉吟半秒,冷风轻轻颔首:“嗯,相对而言,迷失森林确实比死亡沙漠要安全点。”
“三哥也是走迷失森林吗?”
“不,神殿有上等传送轴,会直接将我送到万兽国。其实,我可以把你带上。”
冷静挤出抹淡如清辉的笑意:“那又何必离开家?安心做我的冷四小姐不就行了?”
冷风愣了愣,旋即朗声道:“说得是!每个人都有独属于他自己的人生,就算亲如父母兄弟也无法替代。”
相聚的时刻总格外短暂,离别匆匆来临。
走前,冷风又叮嘱冷静勿忘给父亲写信报平安,还给了她一颗护心丹,是她二哥冷云让转交的,一家人都极疼爱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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