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憩过后，明辉抚着小雪的手背，慢慢地讲着昨晚的梦。小雪默默地听着，脸颊轻轻蹭着明辉的胸部。

　　“哥，我是不是太傻了，你都不要我了，我还每天望着与你相似的背影痴痴发呆？”小雪听出明辉对她的不舍，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是我太傻了，放着这么好的妹妹不要，真是吃错药了。”要不是小勇帮忙，明辉差点儿铸成大错，遗憾一生，这会儿想着，脊背发凉。

　　“还是我不好，让你独自一人承受痛苦，未能与你分担。”

　　小雪话说得百般舒贴，似在自责，但于明辉听来，内疚不已，潜意识里怎么老是对小雪设防，当外人看呢？何时她才能走进自己的心房呢？

　　“小雪——”

　　“明辉哥——”

　　俩人紧紧地抱着，那么害怕，那么疼爱！

　　他俩就是一个整体，于外，于内，一次灌注而成。

　　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小雪起身拿过一块毛巾压明辉眼上，嘻嘻道：“我换衣服，你老实点儿。”

　　这不是赤裸裸地勾引吗？哪个热血男孩不会联想篇幅？咫尺之间，心仪的女生在宽衣解带，风情万种。明辉本想搞恶作剧，吓一下小雪，又觉得会不会太猥琐了？正神游之际，小雪拿开他脸上的毛巾，赞许地说：“真是我的好哥哥！”

　　只见小雪上着一件米色丝棉短袖，下穿粉色七分裤子，时尚又充满淑女味。明辉上下打量着，啧啧感叹：“怪不得男生犯罪，这太诱惑人了吧！”

　　“去，看你色眯眯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人。”

　　杨明辉所说有指，因为他看到小雪上身淡蓝色的内衣若隐若现，充满神秘与想象空间。听了小雪不屑的言语，上去扒开衣服就要看。

　　小雪捂着胸口，惊恐道：“你干什么？耍流氓！”

　　明辉坏笑着：“对，我是流氓我怕谁，看一下不行吗？”

　　“你再不放手，我和你恼呀!”小雪这会儿懵了，不知明辉演的是哪一出。

　　“那你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明辉此话一出，小雪立马意识到刚才刺激明辉了，马上改口求饶：“你是好人，大大的好人，总该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得到满意答复，明辉解除了对小雪的进攻。

　　小雪压着心跳，心里还是骂明辉流氓。明辉为胜利得意着，也没想那么多，随着小雪来到宾馆。

　　《流星花园》播完了，小勇和杨柳青各自躺在床上说着话，不知不觉睡着了。忽然听到有敲门声，俩人慌忙起身，整理好床铺和衣着，才开了门。明辉看到小勇和杨柳青惊慌的神情，不由得想笑。一切不用解释了，是他和小雪打搅他们的好事了。

　　杨柳青结结巴巴地解释：“看完电视，难却小勇盛情，躺在床上聊天，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小雪抿着笑容，道：“嫂子多虑了，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杨柳青羞得脸通红，低头不语。小勇看着小雪诡异的眼神，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

　　“嫂子，下午怎么安排？我很长时间没弹钢琴了。”小雪看似征求杨柳青意见，实则有意做出安排。

　　杨柳青听得明白，看来她和小勇迟早要被小雪整出事来，正犹豫，小雪上前低声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杨柳青遂想开了，是呀，让爸妈见一下小勇也不一定是坏事呀，便说：“那去我家吧，我妈厨艺不错，对吴县很有感情的。”

　　于是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开赴杨柳青家。小雪第二次来巧云家做客，又是女同胞，不生分，紧随着杨柳青。杨明辉总觉是自己是外人，欲靠后，小勇不让，只好紧随着小雪。小勇自是有新女婿第一次见岳父母的紧张与害怕，挪着步子，很不自然的点头哈腰问好。

　　巧云在家正批改着作业，听完杨柳青的介绍后，觉得杨明辉这个人好像不怎么搭关系，非亲非故非同学，难道？于是做饭之际，特别留意后终于发现了端倪，心里便长长舒了口气。倒是巧云还没有发现，她在注意着杨明辉，小勇却在偷偷地观察她，正应了那句“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对杨明辉来说，对杨柳青家豪华气派的装饰惊叹之余，更是对巧云的出现出乎意外。从贾思海的笔记本到上次公交车上的匆匆一瞥，再到此时近距离接触交流，也算一种缘分吧。小雪俨然和巧云很熟，说话自然随意，在房子里穿来穿去，未有一点儿拘谨。

　　杨明辉和小勇安稳地坐小雪和杨柳青身后，望着窗外绿茵茵的草坪，静静地听着黑白键流出来的音符。乐曲是2001年最流行的《流星雨》，虽然流出的只是高低缓急的一个个音符，但歌词却清晰感人：

　　温柔的星空/应该让你感动/我再你身旁为你布置一片天空

　　……

　　牵你手/跟着我走/风再大又怎样/你有了我/再也不会迷路方向/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要你相信我的爱只肯为你勇敢/你会看见幸福的所在

　　小雪和杨柳青不时为某个音符效果深入交流着，杨明辉却想着杉菜与F4之间的爱恨情仇，真为一介平凡女子的杉菜的勇气倾佩不已。想想他和小雪，小勇与杨柳青，不正是现实版的杉菜与F4吗？星空温柔，有流星雨落下，如果没有爱的勇气，会有幸福的所在吗？小雪的笑声如铜铃般清脆，这是应该属于她的灿烂，那么甜美，那么天真。

　　晚饭快开的时候，杨建业推门而入，带着一身酒气。杨明辉等人起身问好，杨建业微点着头，背靠沙发，闭目养神，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杨明辉看了一眼小勇，没作声，俩人静静地坐着，觉得特沉闷压抑。

　　杨柳青赶忙端了杯白开水出来，巧云嗔怨的声音传出：“怎么又喝酒了？工作是公家的，身子是自己的，这样迟早会出问题的。”

　　杨建业摆着手，无奈地说：“理我知道，没办法呀！”

　　杨柳青拉着小雪等进了房子，说：“别害怕，我爸人挺好的，现在中专招生不比以前，工作压力大，经常喝酒拉关系，醉酒回家常有的事。”

　　杨明辉等人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放低了说话的声音，竟别有一番味道。

　　晚饭快吃完的时候，杨建业酒醒的差不多了，来到饭桌前。这是一个天庭饱满，面色红润，很有气场的中年男人。就那么一坐，杨明辉瞥见小勇的手臂微抖着。一碗小米稀饭下肚后，杨建业摸着肚皮长舒着气，打量着明辉等人。杨柳青依次介绍着，末了说：“爸，再喝点儿稀饭。”

　　杨建业摆了下手，指着小雪，问：“你叫小雪，什么时候进的校？”

　　毕竟是校领导，平时台上台下的距离也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如此近距离面对，不禁有几分紧张，听到问话，毕恭毕敬地道：“去年进校的，今年中二了。”

　　“去年什么时候？”

　　“10月末，好像是最后一批吧。”

　　“噢。”杨建业低声应着，若有所思。

　　去年10月有个林校的朋友托他补发了一个录取通知书，招录那个学生叫小雪，吴县的。这事之所以记忆犹新，是因为那是他招生办主任生涯最后的一顿晚餐。时隔一年，市场风向标来了180度大转弯，曾经的辉煌的历史一去不复返，校招生办主任这个曾经的“香饽饽”变成了烫手洋芋，谁都看着头疼，毕竟中专院校的已是“落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走出去，开拓性的招生已成常态，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态。

　　2001年招生工作还在进行中，发出去的通知书较以往翻倍增加，前来报到学生数量的期望一降再降。今年除了主动到全市各大中学宣传外，还在每个中学授权一个招录咨询受理点，特惠政策为每招录一人奖励300元。这不是玉林师范的发明，全省各大中专院校被高校扩招猛然击醒，在生源就是收入的硬道理下，变着法子增加招生竞争力。招生返点奖励、普惠奖学金、贫困生源资助、就业前景展望等，曾几何时，教育这片净土充斥着各种商业营销气息，教育不再以教书育人为本，而向保生存逐效益看齐。

　　在瞬息万变的教育产业化浪潮中，招生办主任未卜先知，不只以灵敏的嗅觉感知市场风向标，更以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成为弄潮儿。当得知小勇和杨明辉都是走的大学之路，杨建业除了赞许之外，心生几分愧疚。

　　这是对小雪的，这不是他的错，这是一个时代的错。杨建业根本不会想到十多年的招生办主任生涯会以这种落寞的形式收场。十多年，他招生上万，不敢说有多少人被他误入歧途，但就进他家门做客的唯一学生小雪来说，以她的天资和灵性，对他是多大的讽刺呀!

　　杨建业确实随和也专业，在饭桌前滔滔不绝对未来教育发展作了深刻分析与展望，鼓励杨明辉和小雪要向小勇和杨柳青学习，不要荒废了学业和青春。

　　出了杨柳青家，天色已暗淡下来。四人伴着微风，在操场上漫步。这时听见路过的一同学说，今晚有流星雨。小雪高兴地问几点？回答说晚上11：00左右。小雪和杨柳青拍着手，欢呼雀跃。操场上走了两圈，时间还早，四人回到房子里打升级。

　　杨明辉和小雪对战小勇和杨柳青。打升级是需要两个人高度默契配合的游戏。每次明辉出牌犹豫之际，与小雪会说话的眼睛对上一眼，总能正中下怀。而且耳朵代表梅花，眼睛代表黑桃，拍胸部代表红桃，努嘴代表方片是杨明辉和小雪几番摸索后心照不宣的暗号。小勇和杨柳青目不敢直视，战败当白无常是定性了的。

　　玩了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四人来到校园。这时草坪上人群黑压压的一片，好不热闹。正找着空地，舍友们招呼着小雪，刚坐下，有个声音传来：“呀，都来看流星雨啊？”

　　杨明辉觉得这个声音熟悉，抬头一看，是温宁和几个伙伴，正纳闷。小雪拍着身旁的位子说：“温大帅哥呀，好雅兴，过来坐这儿一起热闹。”

　　于是欢乐的队伍再次壮大，大伙儿又说又笑，嘻嘻哈哈中有人开了《流星雨》的片首，于是大家拍着手，摇着身子，一遍一遍的深情歌唱着。这种感染力很快传遍草坪的每个角落，“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如海浪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气氛甚是热情高涨。

　　杨明辉和温宁互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但梦境中温宁狰狞的形象让他记忆犹新，在唱“牵你手跟着我走”时，杨明辉悄悄地拉住了小雪的手。

　　今夜的小雪只属于杨明辉一人。

　　这时有人喊着，流星雨来了。只见西北天际有如烟花般的星点儿密集快速划过，一波又一波，一阵欢呼过后是长长的沉寂。杨明辉似乎看到，一颗颗小星星缓缓升起，带着美好的祝愿，闪着忽明忽暗的光芒，挂在星空，眨着弯弯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