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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机》正文 二十九章

辩机 道德皇帝 4119 2022-05-15 11:50

    盛世华一挥手,一名仆人递给郭药师一个盒子,里面整齐地码着十根巨型人参,俱是血红色的顶子。盛世华道:“若是不够,我让人再去采购便是。”郭药师连声道:“够了够了。”他得了宝物,早把药房被毁之事抛诸脑后,拿着人参欢喜不尽。

    天门子迎上前去,笑道:“盛老哥怎么亲自来了?”穆重阳这才注意到盛世华身后跟着一顶八人抬的大轿子,上面坐着一个大胖子,足足有四百斤重,全身的肥肉随着轿子移动而不停地颤抖。难道这个大胖子便是天下第一大富翁盛中原。真是奇怪,这个庞然大物是怎么生出那么漂亮的女儿来的。

    盛中原坐在轿子上,并没有起身,只是拱起一双比熊掌还大几分的肥手,苦笑道:“老哥哥劳碌命,养了个不成器的女儿,净给我添麻烦。”他声音爽朗,让人平添好感。

    盛世华嗔道:“爹,你怎么老在别人面前说我坏话,不理你了。”一边说不理,一边却凑上前去锤他,甚是亲热。

    盛中原与天门子关系甚好,在他耳边轻语了数句。天门子听了大喜,回头瞪着穆重阳喝道:“臭小子,你听好了,盛老爷替你说情,愿意出钱重修昆仑,这次的事就算了,下次再敢犯,必定严惩不贷。广陵子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上来?”穆重阳一脸难过之色回答:“广陵子师兄被怪鱼吃掉了。”此言一出,众人谁也不信,天门子刚刚压下的火气又被挑起,怒道:“小畜生,满口胡言,不知改悔!”穆重阳刚要分辩,只听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三澄子带着几名道士跑了来,手中举着一条怪鱼,兴奋地叫道:“就是这家伙,吃掉了广陵子!”天门子见那怪鱼满嘴长满了尖牙,模样甚是恐怖,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信以为真了。

    时间又过去了几个月,穆重阳每日和盛世华形影不离,好不快活,几乎忘记了她要离开的事。这一日,听说盛中原又来到了昆仑,穆重阳隐约觉得事情不妙,便约了盛世华晚上在后山见面。

    夜色下,穆重阳在后山的树林边上走来走去,等得甚是心焦。盛世华虽然有迟到的习惯,但像这次这样过了一个时辰还不到却从未有过。“她不会忘记今晚的约会吧?”穆重阳猜测起来,“但是昨天明明和她说得好好的,怎么能忘呢?”

    一个娉婷的身在黑暗中匆匆赶来,穆重阳见了欢喜不尽,心头一阵狂跳,虽然相处时间甚久,但每次见面,他心中都会如此。“怎么现在才来,没发生什么事吧?”穆重阳关切地问道。盛世华脸色有些惶急,道:“我只能待一小会,我爹来了,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穆重阳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感觉,“你爹来做什么?”盛世华脸色黯淡道:“他来接我下山,准备送我入宫。”穆重阳急道:“我不让你走,你若走了,我便活不下去了。”盛世华摇头道:“你还比我大一岁,怎么说话像个孩子。我后天一早就离开昆仑,咱们以后恐怕再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了。”穆重阳听她说话的语气平和冷静得近乎冷酷,不悦道:“你就真的那么想当皇后?”盛世华无奈地苦笑,“我想不想不重要,这是我生下来便注定的命运,也是我们整个盛家将来的命运,无法改变。”穆重阳哼了一声,道:“什么命运,我从来都不信,人的命运只能由自己主宰!”他一拉住盛世华双手,朗声道:“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人向你爹求亲,让你做我的老婆。”盛世华面上一红,但还是摇头道:“我爹虽然疼我,但绝不会同意。”穆重阳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咱们俩私奔!”盛世华被这个大胆的想法惊住了,喃喃道:“私奔?”穆重阳道:“对,咱们两个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以后快快活活地生活在一起,谁也不能打扰咱们。”见盛世华跃跃欲试,道:“你若真在乎我,真愿意和我厮守终生,明天晚上,咱们就在这里见面,我带你远走天涯。”盛世华也大觉有趣,不由自主道:“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穆重阳听了,好不开心。

    盛世华急着要回去,穆重阳恋恋不舍,叮嘱道:“记住了,明天晚上,就在这里,不见不散。”盛世华也深情地看着他,道:“我一定会来的。”说完,匆匆离去。穆重阳见她美丽的背影渐渐走远,想到日后便可与她长相厮守,欢喜得全身都要爆裂一般,心里面不由得大叫:我好快活!我好快活!

    第二天,时间似乎格外漫长。穆重阳整日魂不守舍,急切地等待着黑夜的来临。他看不进书,练不成功,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一想到要和盛世华远走高飞,便觉快活似神仙。

    太阳终于一点一点西斜,最后隐到了山后,天慢慢黑了。穆重阳早已经收拾好了包袱,又到洞里取了几十锭金子,早早来到后山等候。他的心情既着急,又兴奋,不时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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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昆仑的另外一个地方,盛世华也一直守在窗口,等到太阳下山后,拿起包袱,快步下了楼梯,往门口走去。忽然,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明天就要下山了,你要去哪?”盛中原问道。

    “我要去哪,你管不着。”盛世华有些心虚。

    盛中原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包袱,淡淡道:“不管,不管,你长这么大,爹什么时候管过你。我来告诉你一声,刚刚接到庾亮大人的来信,说这次选皇后之事,他已经向太后推荐过你,太后很满意,如无意外,你肯定会成为皇后。想一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何等的荣耀,这是你从小的心愿,很快就要实现了,爹先行恭喜你了。”

    盛世华一怔,没有说话。

    盛中原似乎看透了她的内心般,悠悠道:“咱们盛家出身寒微,从你祖父开始便一直受人轻践,现在终于能扬眉吐气,全赖你之功呀。当年永嘉之乱,盛家数百口人举家南迁,不料途中无粮,饿死了大半,你祖父和你两个叔叔都是那时饿死的。你从小锦衣玉食,哪里知道穷苦的可怕,饿急了,恨不得连身边的人都吃了充饥。你难道舍得放弃快要到手的荣华富贵,和那穷小子私奔,只怕你日后受尽那风餐露宿,食不裹腹,衣不遮体,还有那世人白眼轻贱,你从小锦衣玉食,备受宠爱,那样贫苦的生活,你可能忍受,到时再要后悔便来不及了。”他见盛世华神情,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要去要留,你自己拿主意,爹不勉强你。”说完,转身离开。

    盛世华往门口走去,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在说话:你会成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天下人的拥戴。你难道真的愿意和他浪迹天涯,受那风吹日晒之苦,还要被人唾弃?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仿佛每一步都有人拖住一般。“你会成为皇后!”“你会成为皇后!”“你会成为皇后!”“你会成为皇后!”“你会成为皇后!”那声音不断重复着,终于,盛世华全身无力地坐倒在楼梯台阶上,包袱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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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重阳觉得脸上一阵清凉,原来天空飘起了雨丝。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等了多久,心一点点往下坠。

    昨天晚上,他嘱咐她:“记住了,明天晚上,在这里,不见不散!”她深情地望着他,肯定的回答:“我一定会来的。”

    “我一定会来的。”穆重阳重复着这句话,觉得又有了等下去的信心。天气有点冷,穆重阳把衣服用力拉了拉紧,但寒冷的感觉怎么也赶不走,从脚尖一直往上钻,他只好把全身像刺猬一样蜷缩成一团,就这样一直痴痴地等候着,一直到天亮。他终于明白她不会来了,只好转身离去,冷风吹着他的背影,显得那样单薄,那样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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