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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假面舞台

  夜凉如水,烛火长明。天光乍破间,纤细玉手推开隔门。

  入眼便是美人沉睡的画面,只是……

  靳菟苧眉间聚拢怒意,退到外间,“来人!”

  一侍女应声进来,恭敬行礼,“郡主有何吩咐?”

  “人抬回来你们就这样放着吗!可有把规矩放在眼里!”

  “郡主息怒!”

  连带着在房外站立的两名侍女,三名侍女皆跪地。

  “夜里医女过来诊断过,只是花解语推拒,奴婢们也就没有侍药。”

  “为何衣服也不曾换过?”

  地上的侍女头更低了,这确实是她们的疏忽。只是从东苑带伤抬回来的侍女,多多少少都是犯了错,招惹大将军不喜的,她们自然不多用心。

  躲都来不及,怎么会凑上去呢,趋炎附势才是人心常态。

  靳菟苧冷冷一笑,她这方小阁楼里面上井然有序,实则鱼龙混杂,看人下菜碟,眼前的这个就是祖母的人。

  “该做什么还用吩咐?”

  侍女连忙应是,门外的侍女听到声音也行动起来。

  确实,靳菟苧现在不能拿她们如何,但是只要她们在自己手下,就要听她差遣。

  一身疲惫的靳菟苧在门外站着,两个侍女有条不紊地将软榻布置好,只是要给花解语换衣服时,怎么都扯不开布料,反倒是花解语醒来一下子将人推开。

  “滚!”

  即便花解语一脸苍白,声音甚至带着颤抖,可是她的力气却出奇的大,被推开的侍女连连后退,摔倒在地。

  见状,靳菟苧摆摆手让人退下。

  架子床被花解语的湿衣服弄脏,靳菟苧留意着选了干净的边缘坐下,“可是不适旁人伺候?”

  花解语面无表情,只平静地注视她。到现在他到底也悟了,这救命稻草呀,是在大将军面前百依百顺的靳菟苧。

  见识过靳菟苧在靳老夫人面前受气的难堪,花解语觉得这确实是一线生机,以靳菟苧软弱逃避的性子,能抵命死相救,难为她了。

  “你自己能换衣服吗?我实在太累了,想休息。”

  靳菟苧在面对花解语时总是太过熟稔。先前她未经同意就捏上他的脸颊,现在又两手探上他的胸膛。

  相碰触的一瞬间,柔荑抵住平坦胸部,大手猛然钳住纤细手腕,疼痛传来,靳菟苧想挣开但力气比不过。

  她解释:“我只是想帮你……你不喜,就算了……”

  多管闲事!

  花解语别过眼,掩饰眼中的不耐与嫌弃,想到他今日所受到的难堪,钳住人的手不由又紧了紧。

  忍字头上一把刀,花解语最是不能忍的人,但是想到谋划……

  松开手,“谢郡主,我自己来。”

  湿润散开,花解语强撑着身子去到屏风后面换衣服,门外的侍女不敢怠慢想要去帮扶,靳菟苧摇头制止,让侍女将架子床收拾一番,换上干净的被褥。

  收拾妥当后,隔门关上,靳菟苧这才揉着泛红的手腕躺在床上,一夜未睡,她脑子里混沌一片,视线迟钝地落在床顶。

  隔门轻响,花解语快速往旁边的软榻而去,行动间他还留意着靳菟苧,一旦她看过来,花解语大概只有抱头蹲下这一个选项。

  他完全不会穿女装,上一次换衣服他只换了外衣。可是现在全身湿润,那些小衣服是什么东西,他完全不知道哪一件穿在哪一件上,索性就随意披了一件,裹住衣物在怀里就急忙往软榻上去。

  还好,靳菟苧完全没有看过来。

  用薄被遮盖住自己,花解语这才松口气。叹息在安静的室内十分明显,花解语正懊恼,就听见靳菟苧软软的声音。

  “你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花解语立刻警惕起来,“什么!”

  “胸小没什么的,我也不大,不要太在意……”

  花解语惊愕。

  “胸、胸……”

  花解语此刻脸上的表情绝对是史前没有的,美目中的不可置信与天光交汇,大手在平坦的胸膛按了按,花解语皱起眉头。

  为了扮作女子,他喝下改变声音的药水,利用奇功稍整骨骼,甚至封住男性特征,这些都让他完全躲过仇家和大将军,却独独忘记了女子的胸部。

  唯一发现这一致命点的,却是个蠢的。

  离捅破身份只差一张白纸的人,呼吸绵长,已然睡熟。花解语无声地扯嘴角,翻过身面向墙壁。

  日光爬上阁楼顶梢又溜下来,风也来回,只有鸟儿到不了这一方天地,等阁楼的主人醒来,这里才有些微动静。

  靳菟苧醒来的时候,花解语在软榻上打坐,她看了一会儿,见人停下,她才开口:

  “你可是会武功?”

  花解语嗯了一声,伸手将薄被里的小衣物往里面推了推,“只是些防身的。”

  “难怪。你这般美貌,有些身手防身才好。”

  父亲也总是让她练习骑射,却只是为了虚名而已。想到父亲,靳菟苧抿唇,“你昨日可是吓到了……”

  吓倒说不上,他并不惜命,但若就这样死去,他不甘。

  “吓坏了,大将军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将军府规矩森严,你若想离去,我会尽量求父亲放你走。”

  这话靳菟苧说的并没有底气。花解语也并不想离开,毕竟将军府可不好进。

  于是,他只能继续演戏。

  “举目无亲,我能去哪里?”美人欲泣,云遮雾掩。

  花解语一幅有无尽伤心事的模样让靳菟苧心头一软,她下床来,“将军府很复杂的,稍不注意就会丢掉性命。”

  “那郡主会护着我吗?”

  “你是我的人,我会尽力护你的。”

  花解语暗暗挑眉,他什么时候是她的人了?自作多情,他当日明明说的是他是她带回来的人,蠢。

  “有郡主的话,我就放心了。”

  轻呼,靳菟苧边整理衣衫边道,“在屋内你我如何都可,但在外面你要多多小心。像是你、我这些字眼更要规避,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闹到祖母面前,我很难保你。”

  “……”

  又要忍,花解语眼中突闪狠厉,在靳菟苧望过来的时候,立刻消失不见。

  “好了吗,我们要出去了。”

  隔间外,是戴上假面的舞台,背后是靳老夫人的侍女恭敬上前服侍在靳菟苧身侧,因为多了花解语,另一位侍女落后两步跟在身后。

  一板一眼,公事公办,精细中的假明晃晃的,偏没有一个人戳破。

  等用过膳,靳菟苧进入书房。房门紧闭的一瞬,花解语就坐在了书案旁边的云纹木椅之上,靳菟苧对她这般无礼举动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靳菟苧眼中,花解语不是奴,是她两次打破规矩的勇气。

  “真是太累了,大家闺秀用膳都这么压抑吗?”

  靳菟苧低头整理书籍,“不是的。”

  靳繁霜和祖母用膳时,是其乐融融的。父亲和母亲用膳时,父亲总是会给母亲夹菜不停。拘谨的压抑的,只有她。

  “今日布菜的侍女是祖母的人,端茶的是小叔母的人,后面极尽殷勤的那位,是大皇子的人。你想想,和这些人一起用膳,能不拘谨吗?”

  “这是你的住所,怎么不把她们打发了去?”谁的地盘理应由谁做主。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处理了这一批会有下一批,还不如就这样,起码知道她们是谁的人,做起戏来也好把握。”

  花解语看向低头的靳菟苧,眸中幽暗,“大将军不管吗?”

  “父亲在东苑,我住西苑,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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