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想起，小孩子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有的跟家长相见走到一起，有的肚子背着包，无一例外的是，注意到人群中的她，都是两眼放光的样子。
来自小孩子的崇拜总是让人心情好的，夏李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好歹身上的气息柔和了一点，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夏姐姐！”石磊走了出来，见到她有些兴奋地打招呼，咚咚咚地跑了过来。
见他一个人走出来的，还走在大多数人的后面，夏李有点担心，但附近都是其他小孩，也不好多问，只好开口道：“小石头，今天课上得怎么样？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石磊的脸上红扑扑的：“今天上了两节关于丧尸的介绍和对付技能的课！我学得最好！”
之前收到过关于学校安排课程的汇报，也知道末世生存不易，确实从小就应该让他们学着对抗丧尸。
可是听着一个十三四岁天真无邪的小男孩说出这句话，夏李还是有些心惊肉跳。
只是看着他一脸兴奋求表扬的神情，她也说不出什么打击的话，只好赞扬道：“那可真厉害，要继续好好学习。”
不管哪个时代，学校旁边总免不了卖各种东西的，毕竟小孩子的钱是最好赚的。
哪怕是在物资贫瘠的末世，稍微有点条件的家长，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会省点钱偶尔给孩子买点零嘴什么的。
看着路边的摊子和其他正在买东西的人，夏李问道：“小石头，你想吃什么，夏姐姐给你买。”
“不用了。”石磊摇摇头。
夏李看他的神情是真的不喜欢，想着等会儿回去有大餐，也就不勉强了，直接带着他往回走。
顺便从空间里拿了点草莓给他吃着玩。
这他倒是没有拒绝。
夏李末世前收集的各种用品倒还好，有需要的时候才拿出来，食物早就吃得差不多了。
现在空间里吃食，都是另外放进去的，比如献上来的各种新鲜水果蔬菜啊，工厂里面生产出的新产品零食啊之类的。
比如现在吃的草莓，就是H市大力推广的利用盆盆罐罐之类可以在自家种的，不占土地还能补充维生素。
当然，她空间里也塞了些那边做出来的武器。
自从五年前那群人来过被赶走之后，她总算是突破了自己心里那个坎，对热武器也没那么排斥了，也特意放了一些东西进去。
总有时候需要出去打打丧尸什么的，有的情况下，热武器确实是比异能和冷兵器都要方便。
想到这些武器，夏李又忍不住想起沈薇薇那边。
到现在还是没有消息传来，派出去的人也还没回来。
她心里有些担忧，可是那边的事情关系重大，又不敢跟旁人说，怕动摇人心。
纠结着，还是暗暗下定了决心，再等两天，还没有消息的话，她就亲自带着人去一趟。
至于这边的事情，可以先交给贺逍东。
不管他们俩之间发生过什么，她对他的感情多复杂，但是无论从能力还是心性上，贺逍东都确实是一个可以托付和信任的对象。
一边想着，一边低下头随便瞄了一眼小孩。
今天早上天气还挺凉的，现在太阳大了倒是有些热。小孩子估计是活动课上累了出了点汗，解开了小衬衫的上面两颗扣子，漏出了泛红的小胸脯。
不小心扫过他的锁骨，上面一点醒目的黑痣。
很正常的痣，她淡淡想着，继续往旁边扫，目光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移不开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
一种熟悉的感觉传来，她仿佛预感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阻止自己再往回想，可是以前的画面还是忍不住出现。
壮丽的黄昏和高大的城墙。
十二三岁的小丧尸白白嫩嫩的模样。
临死之时最后一眼，目光不小心触到的黑痣。
......
不！
夏李摇晃着脑袋，似乎要讲这些摇出脑外，可这些画面却疯狂地在脑子里转换着。
一会儿是那个小丧尸凶残的模样，一会儿是石磊乖巧懂事的笑容。
“夏姐姐！”石磊看着她突然疯狂，整个人摇摇欲坠，吓了一跳，忙扶着她呼唤着。
夏李下意识地把人推开：“离我远点！”
动作一做出，就知道糟糕，一抬头，却见石磊被她推倒在地上，抿了抿唇，目光里清晰可见的伤痛。
她都快忘了，这个孩子有多敏感。
可是看着他，她不知道该怎么靠近。
怎么会是他？
原来竟是他？
那张记忆里的丧尸的脸，明明就和八九岁那年的石磊很像，只是没那么纤弱可怜，空洞的眼里也无神彩。
厮打时脖子下面锁骨处漏出一模一样的黑痣，她只是匆匆瞟了一眼，可也明明白白。
丧尸潮重点针对的K市那个地方，哪怕贺逍东查出了那边的人体实验，石菲说了自己的经历，可她却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可是或许是临死之前的记忆太可怕，她一直下意识地模糊了那些画面。
多了一些美化后的悲壮色彩，却始终带着如隔云端的距离感。
此刻，记忆逐渐清晰起来，这个看起来乖巧懂事的小孩，与那个统领了丧失大军的小丧尸，形象慢慢重合到了一起。
怪不得，这一世她做好了防备，甚至安排了人在K市那边，可却迟迟未见丧尸潮。
没有她和贺逍东的上一世，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从小经历父亲家暴出轨的孩童，相依为命的母亲因为他的不小心而暴露。
而上一世，他们没有出现，无处可逃的女人必定最终还是没有摆脱悲惨的命运。
而他，或许亲眼见到母亲的惨死命运，或许无意中发现听人说起，在恐惧忿恨中成为一个小丧尸。
哪怕没有了记忆，哪怕变成了丧尸，强烈的恨意还是让他攻破了K市，报复了那个恶魔。
尝到甜头之后，后面一次一次的丧尸潮，一个一个安全基地的沦陷，越来越壮大的丧尸队伍，也就理所当然了。
是他害死了那么多人，自己和贺逍东也死在了他的手里。
她应该恨他吗？
或者先下手为强，解决掉这个□□？
可是，他又何其无辜呢？
变成了丧尸的本能，怎么能算在这个孩子头上呢？
这一世，侥幸的重生，莫名其妙地走到现在，经历那么多，整个人类现在都在慢慢恢复，世界在变得越来越好。
而他们无意间救下一对母子，竟然如蝴蝶扇动翅膀，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还好，那一切还没发生。
还好，这些事情永远不会再发生。
夏李看着石磊的复杂目光，慢慢变得温和起来，极速跳动的心脏，也渐渐平复。
石磊虽然能感受到别人的内心，可并没有细致具体到钻到别人脑子里，只是大致探测到情绪，用异能感觉到夏李从激动恐惧到感激温和的心情变化。
可是一个小孩子，刚刚看见她那么激动疯狂的样子，难免还是有些害怕，爬起来站在一旁，怯生生的，不敢靠近。
还是夏李先调整好了情绪，整个人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定。
她先看了看周围，确认这里已经到了办公地带，很靠近区主府了，所以应该并没有人看见她刚刚的模样，稍微放下了心。
“小石头，夏姐姐刚刚有点不舒服，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她又蹲下身，牵起小朋友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石磊的手心冰凉，目光却依旧清凉，乖乖地点头：“好。”
真乖。
夏李想要摸摸他的头，到底忍住了，仔细地帮他把扣子扣上，牵起他的手往回走。
两人手牵着手继续走在路上，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他们心知，继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后，又多了一个彼此的秘密。
回到区主府，走进屋子里满室饭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些色香味俱全的菜。
石菲系着围裙正端了一盘炒小青菜从厨房走出来，脸上带着细致温柔的神情。
休息室的门并没有关上，漏出贺逍东在里面办公的背影。
一切都很美好，未来温暖可期，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
看见他们回来，石菲高兴地招呼着：“回来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这边就差盛饭了。”
乖乖听话洗完手，夏李让石磊去叫贺逍东贺哥哥出来吃饭，自己则走到厨房。
她看着石菲头上的几丝白发，不愿去想那些可怕的发生在另一个时空的事情，轻轻说：“我来帮你端碗吧。”
多少往事已过，至少此刻，他们还能欢聚一堂，尽情吃喝。
上辈子，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至于那些藏在时空里的秘密，那些上一辈子发生过的可怕事情，就当从未发生过，让它在时间里被掩埋吧。
夏李好像心里放下了什么，整个人轻松起来，帮忙端碗布筷，嘴角噙了一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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