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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若黎明 莉安Li 2668 2023-01-01 15:45

  林翘中学的某个时间段特别爱乘公共汽车。

  那时候林翘的爸爸一个月才回一趟家,林翘的妈妈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涂涂写写,吃饭都是由阿姨做好了直接送进去。偌大的家,好像就只剩林翘一个人,太静了,静的荒凉,静的冷清。所以,某个下午的一时兴起,林翘乘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公共汽车。

  晚春时节,车上又挤又热,四围充满刺鼻的汗味和各种劣质香水味,人们大都苦着脸,恨不得马上就能到站下车。只有林翘,被车身晃动中的人流挤来挤去却乐此不疲。直到,那一天。

  一个稀松平常的星期天上午。林爸爸回家看林翘,又毫无例外的跟林妈妈大吵一架摔门而去,林妈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骂骂咧咧摔东西,林翘茫然的低头发了一会儿呆,就决定去坐公车。那天,公车上的人不多,尽管没有座位,但“站位”很多都虚位以待。林翘就选了一个离后门不远的地方站着神游。晚春正午,天气炎热,街上一些不怕冷的女孩儿都光着腿穿上了超短裙,三五成群结伴前行,公车从她们身旁经过,林翘透过车窗扫了一眼,就只看到一堆明晃晃的大白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身后也有一双腿正在向自己逼近。它们很不安分,以林翘为中心,左摇右晃,蹭来蹭去。林翘看到自己正前方座位上的阿姨对她和她身后那双腿的主人投来惊恐的目光。林翘转过身,看到身后站着一个比自己高一头的中年男人,他有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眼里透着林翘难以形容的光,类似于电视节目《动物世界》里被饿极了的猛兽看到猎物的光芒。而原本站在周围稀稀拉拉的人群,看到这一幕,更是退避三舍,离林翘和她身后的男人远远的。林翘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和被侮辱的愤怒,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自尊心极强的她又急又气,唯一想到的就是低头躲开。她进一步朝着车的后车门走去,而那双腿也急忙跟了过来。她再朝前门移,他也贴着移。车上静极了,连平常各种聒噪的售票员都没有了任何声响。林翘有刹那间的恍惚,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一站路的时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久。林翘都快不能呼吸了,好不容易捱到公车到站,林翘迅速从前门上车的人们之间的缝隙钻下车,然后伸手拦下正好经过的出租车,坐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林翘一直默默的攥着拳头,她内心憋着极大的火,逃离危险之后,愤怒胜过了前一刻的紧张害怕,更主要的是,她觉得自己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培养的一个新乐趣,就这么轻易的被剥夺了。并且是被一个卑劣猥琐的变态!难道自己以后不能再坐公车了?凭什么!当出租车停在家门口的那一刻,林翘的偏执和胆怯在心里闹了个大大的别扭,战胜方偏执下决心说:绝不!就不!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林翘上学放学都坐那趟公车。她每天在公车上整装待发摩拳擦掌,不仅没害怕,还有一丝战斗即将打响的小兴奋,然而却一直没能再遇到那个男人。

  得知此事的苏敏很紧张,她拉着林翘说:“翘啊,以后每天上学放学你都坐我家的车,别再去坐公车了好不好!”林翘正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听完苏敏的话,狠狠的瞪了苏敏一眼,虽然没说话,但苏敏明白那一眼的意思是:你以为我家没车啊!苏敏还想劝她,凑过身来准备发表另一段劝告词时,看到林翘将一把明晃晃瑞士军刀举到了她面前:“我就等着他呢,免得他以为小女生们都会因为害怕而忍受这种变态的侮辱!”林翘潇洒的将军刀入鞘,拎起书包走出教室,像极了英勇的女战士。

  不知算是上天垂怜还是故意给她考验,那天下午,她果然又碰到了那个男人。

  他跟林翘一样,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他朝着林翘的方向慢慢靠过来,林翘看他的绕道路线跟上次一样,先绕到她身后,然后再次蹭上来。林翘虽然知道,自己的害怕或紧张,永远敌不过内心的执拗。然而真到这一刻,她没想到自己能那么勇敢。在那个男人又一次凑近林翘的身后时,她还是转过头,依然对着那个男人的眼睛,从上衣口袋里抽出早已经被手握出汗的刀,晃在他眼前,对他说:“滚远点!”

  然而,毕竟只是小女孩,当林翘说出那句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之后,被她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害怕还是溢出来些许,她右手紧紧的握住刀,双眼死死的盯住那个男人,眼珠子都快爆出去了。周围原本嘈杂的人群霎时又像上次那样静了下来,那个男人也愣住了。或许,在他仅有的猥亵生涯当中,还没碰到一个敢跟他举刀的小姑娘。

  可他毕竟是个变态。

  稍微一愣之后,他邪恶的笑了,那意思是对林翘说:就凭你啊!他举手要去夺林翘手中的刀,没料到林翘的反应不是后退反而是前进了一步,试图拿刀抵住他的身体。那一瞬间,他确实有点被吓住了。也就是这个瞬间,站在他们俩旁边的一个男人,在周围人都没有看清楚的情况下,把“变态”反身一扭,就给他戴上了一副明晃晃的手铐。

  后来,林翘每每想起这件事,总要感慨:人生当中有一种幸运,就是警察叔叔正好在身旁。她反复回想,如果那天没赶上“反扒警”正好在那趟车上,又正好在自己身边,到底会发生什么,她也无法断言。也许,那个猥琐男是个胆小鬼,碰到她这样的“硬茬儿”会转身下车。也许,他是个真正的大变态,夺了她的刀……林翘不愿意再往下想,但她总能想起警察的那句话“小姑娘,你可真勇敢啊!”其实警察还有后话,意思是说那把刀用得好是自己的武器,用不好就是罪犯的凶器,可侥幸得胜之后的林翘哪能听得进去,她对警察再三感谢之后,选择性忽略了几句。

  从那儿之后,林翘几乎没再坐过公车,但她添了一个新习惯,出门随身带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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