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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重获自由

相随日月长 一滴晓露 4695 2022-11-24 15:33

  小雨落地的时候,对面屋檐下的狗照样狂吠个不停,小雨不敢停留,他的双掌和脚踝上火辣辣的疼,一定是被摔伤了,小雨甚至没有心思看看伤势,他爬起来继续奔逃。

  小雨拖着伤腿在田野间一跛一跛的跑,脸上的泪早已被风干。月光惨淡,风中传来夜猫子的笑声,到处黑影憧憧的,小雨没有时间害怕。他已经没有家了,天地虽大,却没有他的半点容身之地,他能往哪儿去呢?虽然不知道该去向何处,虽然腿上受了伤,他还是必须跑,不停的跑,往黑暗的见不到光的地方跑,光亮让他害怕,他害怕见到人。

  小雨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跑着跑着,他忽然听到了悠扬的笛声,旋律是那么熟悉,小雨脚下绊着了什么,扑通摔倒在地,他双手撑着地面,气喘吁吁的左右看了看,眼前山石嶙峋,像一个张开巨口准备择人而嗜的怪兽。小雨打了一个寒颤,这应该是在桃花山吧?真没想到白天那么美丽的大山晚上会变得这么阴森可怖。

  一个清丽的女声和着笛音绵绵软软的唱着:

  “江南可采莲,

  鱼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小雨怔住了,这歌曲,正是他那天在桃花山下吹奏的那支民间小调。当时听他奏曲的那人说他改变了曲子的感情基调,他自己倒没觉得,如今听别人奏来,笛声中竟然真有一丝淡淡的忧伤。这个奏曲的人应该就是那天听曲的人吧?黑漆漆的夜晚,他怎么会在山里吹笛呢?

  不知为什么,小雨虽然害怕见人,此刻他却很想很想见到那个人,简直想得要命,他相信那个人不会伤害他。小雨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已经站不起来了,但他还是寻着笛声爬了过去。

  绵绵软软的歌声早已停歇了,笛声却在继续着,还是那首采莲曲,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明丽之中那丝淡淡的忧伤是那样的钩人心弦。小雨摸黑不知爬了多久,他依旧没有见到那个人。只有笛声只有那不可捉摸的忧伤陪伴着他。不论他怎么努力,始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小雨不知疲惫甚至忘了害怕,他不屈不挠的往前爬着,他一定能找到他的,一定会的。

  那个人,他的笑容像春风一样醉人,小雨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他自己的家也像春风一样醉人,可是转眼间,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知不觉间,小雨已泪如雨下,“你在哪里啊?你知道我在找你吗?我好想再跟你说说话啊。”小雨一边哭着一边往前爬,不知什么时候,连笛声也听不见了,小雨绝望地抬起头来,他的脑袋“砰”的撞到了一棵树上。小雨抓着那棵树慢慢站了起来,他靠在树上,摸索着摘了两片树叶,卷了几卷,凑到唇边,试了一下音,轻轻吹了起来。他吹的还是那首采莲曲。

  笛声又响了起来,奏的也是那首采莲曲,像是呼应他似的,连节拍也跟小雨吹的完全重合了。啊,他听见了,他知道我来了。小雨差点疯狂了。一曲奏完,他丢掉手里的树叶,放声悲歌:

  “长歌可以当哭,

  远望可以当归……”

  小雨的歌声哀婉凄侧。这曲悲歌恰好疏泄了他心中的悲苦,他泪流满面也不自知,小雨正在痛苦之中自怜自伤,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听过一遍就再也不能忘记的天籁之音。

  “小雨?”

  小雨又闻到了熟悉的沁人心脾的芬芳,他再也支持不住,伸手往前摸了一下,小雨想抓住他,只有抓住那个人,实实在在的碰触到他,小雨才能安心。但是他什么也没摸到,他脑中嗡嗡作响,身子软绵绵地向前倒去,一个坚实温暖、芬芳扑鼻的怀抱撑住了他。隐隐约约,他似乎听到了那个人惊讶的声音,“小雨,你怎么成这样了?”小雨心中一松,随即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小雨做了一个恶梦,梦里似乎黄金发正在剥他的衣服,黄金发笑着拿钢针狠狠地在他身上扎、然后抓着白花花的盐在他血痕斑驳的伤口上有条不紊地搓揉,小雨疼得要命,他使劲挣扎着、推拒着……

  小雨醒过来的时候,他躺在一张舒服得要命的大床上,青青的床帐像烟一样柔软飘逸,小雨爬了起来,他身上穿的是一件既柔软又舒服的宽宽松松的细棉睡衣,一切都像在做梦一样,他这是在哪里呢?

  小雨只觉神清气爽,掀开床帐翻身爬下床榻,他疑惑地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腿,没有疼痛的感觉,他卷起裤腿看了一下,脚踝上没有任何伤痕,仿佛他不曾摔倒过,就连以前被断匕擦伤的痕迹也不见了。他腿部的肌肤变得光滑结实,泛着年轻的健康的光泽,就像他以前在自己家里一样健康,被黄金发弄出来的斑斑伤痕也全都不见了。小雨再看了看另一条腿,腿上还是不见丝毫伤痕,他卷起衣袖,手臂上也没有任何伤痕。原来身上的伤已全部痊癒,难怪他会觉得那么舒服呢。

  小雨环视四周,房间的布置相当简洁、优雅、舒适,一张大理石书桌,桌上有烟水朦朦的纹路,仿佛春天烟雨中的太湖,桌上是文房四宝,离书桌不远处有一扇精致的梅树屏风,墙上挂着两幅大气磅礴的不知何人手迹的山水画。绿纱窗外,风摇翠竹、花树隐隐、鸟鸣啾啾。

  小雨被关在地狱一样的小院里隔绝了几个月,此刻蓦然感受到室外的生机勃勃,他心中涌起莫名的惊喜,急急跑出房间,眼前鸟语花香,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美景了?小雨站在阳光下,忘情地听着风吹过树梢的细语。一片荼蘼随风飘飘悠悠,小雨伸长手臂,张开手,那片荼蘼就落到了他手里。荼蘼正在凋谢,不知不觉,已经入夏了。

  “小雨,你起来啦。”小雨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动听的声音,他抬起头来,那个人正从一片花树后转了过来,他周身似乎有着迷人的光泽在流漾。

  小雨眼前一亮,立即迎了上去,那人笑盈盈地,颇有兴致地看着小雨眼里流光溢彩。他弯着头审视小雨,少年的嘴唇张开了又闭上,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人上下打量小雨,兴奋地说:“你终于完全恢复了,看着这样健康的你,真好。”小雨傻傻地看着他薄薄的嫣红的嘴唇开开合合,那人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搭上小雨的肩头,“我是梅傲寒,你可以叫我梅大哥。”

  “我杀人了!”小雨终于说出了一句话,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他所有的痛苦也都被钩了起来,小雨的眼泪簌簌而下。

  梅傲寒却没有感到震惊,他轻轻牵起他的手,体贴地说:“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大哥!”小雨省略了那个“梅”字,他眼里泪光莹然,仰起头,轻声道:“大哥,我在山里乱转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想见你,我好想再听听你的声音,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可能呢?这不是又见面了吗?你吹的曲子那么好听,我想忘也忘不了啊,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梅傲寒笑着安慰他。

  “我没有家了,我再也见不了人了!大哥,官府会来抓我的,他们会要我偿命的,我不想死啊。”小雨捧住脸哭了起来。

  “不能见人那就不要出去见人吧。”梅傲寒掏出一条手绢递给小雨,关心地说:“还有我陪着你呢,别难过了,一切苦难都过去了,在我这里,再也不会有人来伤害你。”

  他用的手绢也染上了一股好闻的细细的清香,就像他的身体一样芬芳迷人。小雨环顾四周,疑惑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桃花山啊。”

  小雨更加疑惑了,“桃花山?我们村就在山脚下,我到这山里来玩过不知多少次了,怎么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

  梅傲寒笑了起来,“外人是到不了这里的。”

  难怪自己从来也没有发现过这个地方呢。梅傲寒的答案不但没有让小雨解惑,他心中疑惑更甚,“你用什么方法阻挡外人来到这里的?”

  “也没有什么方法,只是外人见不到这个地方也走不进来而已。”梅傲寒拉着小雨在一张竹椅上坐了下来,“小雨,别问那么多了,这里是安全的,你最近太累了,就在我这里好好休息休息吧。”

  他确实是太累了。被一个人这样关心这样理解,小雨心里暖融融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痛苦和负罪感也似乎减轻了。心中重负卸下之后,他才有闲暇注意到他本该早就注意到的事情,他吸了吸鼻子,脸上浮上好奇的神色,“以前我一直以为是错觉,现在才敢肯定,那确实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大哥,你似乎与众不同呢。”<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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