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
“那座墓,也就是你想要知道的那些问题,所在的终点。”
“在龙脊山上,左行十三里,下挖十八尺拿到那柄钥匙,打开第一扇门在八尺山下面,血池连接的地方天会塌,地会崩,山会倒,门会开。”
混乱的声音。
嘈杂的风雪。
在顾胜城打开匣子,捧起“钥匙”的短暂时间里,小殿下脑海里浮现了空中楼阁,萧望轻轻藏匿在黑暗中的那些话。
老人说出了慕容藏了一生的秘密。
然后他狡黠笑了,这是一个像是哑谜的话。
钥匙,墓穴,这些话他听不懂,但他知道易潇能够听懂,从他说出口的时候,看到了易潇眼神里不受控制溢散的震惊时候,他就知道了
那个匣子,还有钥匙,都是慕容留给易潇的。
而这个秘密之所以被藏了起来,是因为举目望去,能够活着登上八尺山的人类修行者,除了李长歌,这些年来,便再无他人。
而此刻,易潇也登上了这座雪山。
只是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看起来像是一个鲜血淋漓的烂人,杀上这座山,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倒在了这里,这里便是终点。
幸运的是,这里本来就应该是终点,所以也是起点。
让易潇觉得遗憾的,是自己苦苦隐忍,蓄力至此,终究没有蓄出一丝一毫的元气,来拔动簪子,趁着顾胜城分心的一刹,给这个男人最致命的一击。
他只来得及抬起头,确认了顾胜城有些惘然的眼神,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拔动簪子,杀死这位心腹大患。
紧接着便是天崩地裂的惨烈场面——
八尺山的血池,被这座钥匙所牵引,一缕血光从血池底部轰然迸发直冲云霄!
雪山猛烈震颤一下。
这么多年来,谁也不知道八尺山底下,究竟藏着什么,能为血池提供无穷无尽的妖气。
西域的诸妖不知道,风白从虎不知道,顾胜城不知道,连西妖梁凉也不知道。
但易潇知道,八尺山的地底,是那座墓。
紫匣里藏着的,不是长生药,也不是圣岛的壁画,更不是可以摧毁一整个城池的恐怖武器。
只是一柄钥匙而已。
那座墓藏在地下,深眠西域,与世隔绝,无数年过去,头的,离了十里,便要赶十里,离了五里,便只需要赶五里。
八尺山上有龙雀的供奉位子,可谁能想到,易潇竟是如此的疯狂杀上棋宫之后,连一整座八尺山,全都给炸了?
那是紫匣里的“东西”炸掉的?
魏灵衫双手挡在面前,屏住呼吸,足底已经没有可以发力的土石,艰难在雪崩洪流之中“行走”,越是想要前进,越是在缓慢后退。
这场势不可挡的大雪崩,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双手抵在面前,不断前行的魏灵衫,就这么走了一个时辰,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元气。
后退了一里地。
等到一切平复,西域平静之后。
大雪破开,紫衣姑娘跌跌撞撞,来到了原本八尺山的山脚下。
那一处残缺的山门,无数的砖块,废石,尸体,枯草,白霜,都掩埋在这里。
三年前,大师兄在这里留下一剑。
三年后,易潇在山脚下射出一箭。
自己此生最熟悉的两道气息在这里纠缠,与恩怨情仇一起烟消云散,山门破败,而一场雪崩之后,连这座山都没了。
魏灵衫怔怔看着这座大雪山的残破山门。
这一日,世上所有人都知道,齐梁的小殿下,挖出了龙脊的紫匣,去了八尺山。
然后山塌了。
兰陵城的所有人尽数佩戴了缟素。
西关的江轻衣在缥缈坡尽了一壶酒。
北魏的龙门大漠,黄沙地底,有无声的呜咽哀鸣,伴随无人听闻的剑气挣扎。
没有人知道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
天阙和森罗道,缥缈坡的探子,在边陲之境,都发现了大量被大雪崩冲刷至此的妖族尸体,死相凄惨,被剑气切割不成样子。
于是便可以想象,那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
背匣上山,与西域新主顾胜城对决生死。
匣开之后,摧塌妖族千年圣山。
令人心悸的,是那座紫匣里恐怖武器的威力。
让他们都松了一口气的,是那袭莲衣直到最后,也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