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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煎熬

再见沧海 烟波微茫 14789 2023-06-03 11:33

  不知又从哪里蹦出来了二十来个黑衣人,将土地祠团团围住,戒慎地看着四周。紧接着,吕应梦和陆隐川也出来了。罗君颂怀疑这两个人根本没有睡着,否则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呢?因为小桃和张奎都还沉睡着。

  陆隐川看见罗君颂站在门外,仿佛一点也不奇怪,只是冷冷道:“快进去。”

  罗君颂尽管很不喜欢他这种冷漠的态度,但想到这也是自己惹来的,便默默承受着,安安静静地走进去。

  陆隐川反倒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罗君颂至少也会在表情上有些不满的,谁知她却像逆来顺受的小女子一样,心里倒有点过意不去,走到她面前道:“天气凉了,怎么能穿得这么少在外面呢?”

  罗君颂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招架不住陆隐川的温柔,鼻头一酸,眼泪便滚落下来。陆隐川很快察觉到她的异样,忙俯身看她,只见她素淡的小脸上沾满了泪珠,心里一紧,不由得把她搂进怀里,柔声道:“怎么哭了?”

  这一刻对罗君颂来说,简直如在梦中,在这伟岸男子的怀中几乎忘掉了一切。她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深深地吸着这男子身上独有的气息,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弥漫全身,便再也不愿离开。

  若不是外面乱糟糟的,陆隐川几乎想在这里吻她了。压抑片刻,他慢慢松开她,轻声道:“你呆着不要出去,我去看看。”

  罗君颂难为情地埋着头,不敢去看他。

  小桃和张奎这时也都醒了。小桃冲到罗君颂的身边,慌张道:“表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罗君颂快速整理好心情,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叫我就呆在这里。”

  小桃探头望了望外面,黑衣人点起了许多火把,已没有先前那样忙乱了。

  不多久,陆隐川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道:“又有叛贼来了。张奎,你赶紧驾车带表小姐和小桃往西边走,十里外就是我们的接应点,那里自会有人保护你们。”

  罗君颂知道情势不妙,心里莫名地慌张,道:“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陆隐川道:“这次来的叛贼都是高手,庄远他们恐怕抵挡不住,我留下来对付他们。吕应梦会护送你们离开。”

  罗君颂坚定地道:“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走。”不知道为什么,她生怕自己再也见不到陆隐川了,与其等到日后后悔,还不如紧跟在他身边。

  陆隐川叹道:“现在情势紧急,我只怕顾不上你。”

  罗君颂道:“你不必顾我,我就在这里等着。吕大哥也不必离开,他可以帮助你。”

  陆隐川感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握住她的手,舍不得放开。

  罗君颂道:“我呆在这里不会害怕的,你只管放心。”

  陆隐川咬咬牙,终于转身飞奔了出去。

  小桃目睹了方才的情景,忍不住道:“庄主对表小姐好像喜欢得紧。”

  罗君颂不好意思道:“胡说,现在是危急的时候,彼此关怀是很正常的。换作是你,你不会留下来陪着我么?”

  小桃虽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但又觉得这是两码事,不过此刻情势危险,实在不适合开玩笑,便也闭了嘴。

  她们两个躲在一尊大塑像后,紧张地关注着外面的情况。张奎也躲在一旁,以防万一。然而外面除了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外,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动静。不知道过了多久,连脚步声也渐渐消失了,外面的人仿佛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三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良久,罗君颂道:“打完了么?”

  张奎道:“小人出去看看。”

  罗君颂拦住他道:“先别忙。要是外面打完了,庄主他们会回来找我们的。”只是,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呢?罗君颂心里也很疑惑,甚至胡思乱想起来。

  夜静得可怕,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运转。然而就在这最为死寂的时刻,外面突然响起了人声。

  “陈护法,有人看见风影旗的人护送着一辆马车朝玄武堂跑去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道。

  “陆隐川那小子想去搬救兵?哼!玄武堂也救不了他!”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要不要属下带人去追?”

  “阿爹,天快亮了,我们也赶紧走吧。好不容易甩开了谷师叔,要是又被天圣宫的人发现了,就麻烦大了。”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人的声音道。

  沙哑的声音道:“那个蓝疯子简直不可理喻!老夫不过是十多年前骂过他一句,他竟然记仇到现在,还屡屡坏我大事!等我当上了教主,我一定倾全教之力,灭了他天圣宫!谷安鸿那小子不必多虑,有玉皇城的人缠着他,估计他一时也脱不了身。哼!”

  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罗君颂也听得出来他们正在离开这里,心里稍稍放松了些。可是想到方才他们的那番话,估计陆隐川已经带着人前往接应的地方去了,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尽快回来接他们。

  直到外面再次归于沉寂,小桃才悄声道:“表小姐,咱们要出去么?”

  罗君颂想了想道:“还是留在这里,庄主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张奎道:“小人知道玄武堂在哪里。玄武堂的宋堂主对已故的教主十分忠诚,庄主若去找他,一定没有问题。”

  罗君颂道:“我们留在这里其实更安全,敌人肯定想不到这土地庙里居然还有人。而且听他们刚才话里的意思,好像他们除了庄主以外,还有一个很头疼的对头。不知道那个天圣宫是个什么地方?”

  张奎道:“这个小人知道。天圣宫在江湖上有五十多年了,现在的宫主是第三代传人,名叫蓝济,外号蓝疯子。听说此人性格古怪,喜欢独来独往,还特别爱记仇。那个陈智忠在十多年前的一次武林大会上曾骂过他,所以他一直记着恨,总想找机会报仇。”

  罗君颂吃惊道:“这种人也够可怕的,不过是骂了他一句,竟然可以记仇十几年!”她听到张奎提到了一个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不由得追问道:“你刚才说那个说话的人叫什么?”

  “陈智忠,就是反对我们庄主当教主的叛贼。他原本是已故教主的徒弟,身居护法要职。可是他野心很大,总想让老教主把位子传给他,可惜,老教主的心终究还是向着自家人的,所以他心里忌恨,干脆就带着一批爪牙反出了玄光教。”

  罗君颂道:“既然是他反了,玄光教里应该还有很多人呀,难道别人都不管吗?”

  “大家都在观望着。除了陈智忠,老教主还有另外四名徒弟,武功都很了得。他们虽然不像陈智忠那样明目张胆地造反,但心里也反对庄主。所以,他们就等着陈智忠跟我们庄主拼个你死我活,好坐收渔人之利。”

  罗君颂恍然大悟道:“难怪庄主还得到外面去找人帮忙,原来教中根本就找不到人。这么说,他的处境还真是很艰难。所以,这次我们去少林寺,就是要找少林寺帮忙吧?”

  张奎道:“少林寺的住持空明大师跟已故的老教主年轻时是至交好友。现在整个江湖都在关注着玄光教的局势,万一教中发生内乱,说不定就有敌人趁火打劫。庄主不敢怠慢,只好来找空明大师帮忙了。”

  罗君颂心里也沉重起来,想到陆隐川艰难的处境,心里就有种难以言喻的怜惜,直想偎在他身边,为他加油鼓劲。这念头刚一出现,她又猛地想起苏曼瑛,暗道:“我又有什么资格为他做这些事呢?”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张奎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忙道:“不过,表小姐尽管放心,虽然咱们庄主的敌人有不少,但支持庄主的人也很多,像四大护法中的谷护法、邱护法对咱们庄主可是忠心耿耿,还有四大分堂中的玄武、白虎、青龙三堂堂主也都是向着咱们庄主的。别看现在陈智忠他们气焰嚣张的很,要不了多久,他们的日子就到头了。”

  罗君颂听他说得轻松,心里却并不乐观。她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是比他们读的书多,看到的历史更多。人心的险恶,关系的复杂,历史已经给了她太多的启示。然而,眼下她只能在这里等待,除了等待,她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已经蒙蒙亮了。罗君颂一夜未睡,又一直担惊受怕,此刻已有些支撑不住,恨不得找张大床倒头就睡。小桃和张奎毕竟是习武之人,先前又都睡过一觉,此时倒也还十分精神。小桃见罗君颂强打精神,楚楚可怜,忙道:“表小姐,你安心睡一会吧,我们在这里守着。”

  罗君颂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那怎么行?你们这么辛苦,我却睡大觉,岂不是太没义气了?”

  小桃和张奎都感动不已。他们原来都是很喜欢苏曼瑛的,现在却都暗暗希望罗君颂能够嫁给庄主。

  就在罗君颂等得近乎绝望的时候,土地庙外终于响起了他们熟悉的声音。“君儿,你在里面吗?”

  三个人几乎同时跳起来,罗君颂仿佛吃了兴奋剂一般冲到门口,当她看见陆隐川一脸的担忧后,顿时百感交集,说不出是感动、委屈、幽怨、欣慰,抑或其他什么辨别不出的情感。这一刻,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竟昏倒在陆隐川的怀里。

  陆隐川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抱住罗君颂的身体。小桃道:“庄主,表小姐大概是太辛苦了,休息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罗君颂再度醒来的时候,有一刹那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看见眼前都是些古装打扮的人,那些人又是她所熟悉的,她不由得连连摇头,想甩掉这些奇怪的幻象。

  “表小姐,表小姐……”小桃看见罗君颂不停地摇头,不禁担心地叫她。

  罗君颂恍恍惚惚中又看见了一张英俊却憔悴的脸,但是她却突然叫不出他的名字来。她努力地发出声音,道:“你……你是谁?你们是谁?”

  陆隐川脸色一黯,道:“君儿,我是陆隐川,你的表哥,你又忘记了么?”

  罗君颂呆了半晌,过去的记忆又慢慢地回来了。是啊,她是罗君颂,碧落山庄的表小姐,陆隐川的表妹。“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的表哥。你……”她看向小桃,道:“你是小桃,我的好姐妹。”

  小桃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强忍着泪,道:“表小姐,你没忘记我,太好了。你睡了两天两夜,可吓死我了。”

  “啊?我睡了这么久?”罗君颂苦笑道,她还以为自己只睡了几个小时呢。

  陆隐川柔声道:“两天没吃东西,一定饿慌了。我已经叫人煮了粥。”

  小桃道:“是啊,我去端来。”说罢,连忙退出房去。

  房间里只剩下陆隐川跟罗君颂两个人。陆隐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突然俯身抱着她,颤声道:“君儿,我的君儿,我真怕你再也醒不过来……”

  罗君颂心里仿佛有只小鹿儿乱蹦,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有些甜蜜,又有些害怕。好在陆隐川很快又恢复了冷静,抬起头来,紧紧握着她的手道:“小桃都跟我说了,你坚持要在那里等我。你对我那么信任么?”

  罗君颂难为情地点点头,道:“我怕我们一旦离开,你就找不到我们了。”

  陆隐川赞许道:“你做得很好。其实我返回去的时候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可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他不禁又激动起来,把罗君颂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又吻。罗君颂只觉得有一股酥麻麻的感觉迅速地从手背弥漫到全身,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陆隐川看见她那羞涩的模样,几乎把持不住。恰在这时,小桃端着粥进来了。两个人这才从刚才的痴迷中清醒过来。陆隐川将罗君颂轻轻扶起,让她靠在床头,亲自端起碗,一勺一勺地喂她。起先,罗君颂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实在饿得乏力,习惯之后,倒也十分享受这种宠溺。

  小桃在一旁看着,无限欢喜,朝罗君颂眨眨眼。罗君颂的心里更觉甜蜜了,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恋爱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现在的感觉才叫刻骨铭心。

  喂完了粥,陆隐川又扶罗君颂躺下,给她小心地盖好被子。罗君颂眷恋地看着他英俊得要命的瘦削脸庞,有种如在梦中的恍惚感。

  沉沉地睡了一夜之后,罗君颂的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许多。早晨用过餐后,来了一位中年男子,看上去英武而不失温和。

  中年男子主动道:“罗姑娘,在下是这玄武堂的堂主。敝姓宋,草字乔飞。”

  罗君颂这才知道自己已在玄光教的玄武堂里了。她忙道:“宋叔叔,你好。”

  宋乔飞微微一愣,觉得她对自己的这种称呼十分有趣。“罗姑娘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罗君颂微笑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的身体一向很好,这次只是受了点惊吓。”

  宋乔飞道:“在下略知一点医术,姑娘昏迷的时候,在下已经为姑娘把过了脉。姑娘的脉象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罗君颂心里一惊,以为他能发现自己并不是这个身体的真正主人,连忙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有问题?”

  宋乔飞沉吟道:“问题倒也算不上什么大的问题,不过,在下得先弄清楚一些事情。罗姑娘在近几年里有没有服用过什么特别的药物?”

  罗君颂自认为身体一向不错,平时就是感个冒,偶尔拉回肚子,药是极少吃的。她想了想,摇摇头。

  宋乔飞又道:“那么,比较特别的东西吃过没有呢?”

  罗君颂道:“我的饮食很规律,我也不爱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宋乔飞面露难色,喃喃道:“那可就奇怪了……”

  罗君颂道:“宋叔叔,我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

  宋乔飞淡淡一笑,道:“没事,没事。可能是罗姑娘以前不小心吃过了某种毒性较强的食物,毒素聚集在丹田之中,似乎被什么东西制住了,没有散逸出来。罗姑娘请放心,这对你的身体暂时没有大碍。”

  罗君颂突然想起这个身体其实并不是自己的,而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罗君颂的,想必那个罗君颂曾经中过毒,但其中的详情恐怕永远都不得而知了。

  陆隐川等候在房门外,一看见宋乔飞,就迎上前道:“怎样,问出来什么没有?”

  宋乔飞面色凝重地道:“教主,罗姑娘的记忆如果不恢复,恐怕什么也问不出来。”

  陆隐川先前就已经从宋乔飞那里知道关于罗君颂身体的情况,心情非常抑郁。

  玄武堂是玄光教在中原地区最大的堂口,宋乔飞不仅是这里的堂主,同时也是玄光教中最出色的医生,陆隐川对宋乔飞的诊断毫不怀疑。

  “罗姑娘看上去不太像失忆的人,不过,她的言语倒也的确有些古怪。属下医术浅薄,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她身上的毒非同小可,当今武林,只有一个人会用。”

  “谁?”

  “夜魔。”

  “夜魔?”陆隐川惊道。

  “就是夜魔,听说此人纵横江湖已经四五十年了,最近十年才有人知道他的的本名叫冷秋。他自幼生活在苗疆,十分擅长蛊术。我从先师那里曾经听说他有一种蛊,名叫‘相思’。被种下‘相思’的人必须终身听从他的号令,否则蛊毒发作,锥心断肠,任何人都无法忍受。而且这种蛊一旦种下,如果没有冷秋亲自施法,就再也无法解除。倘若没有持续喂养蛊虫,中蛊之人就会在半年的时间内,在痛苦的折磨中慢慢死去。”

  “莫非……我表妹中的毒就是……”

  “如果属下判断无误,正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相思’之蛊。”

  陆隐川浑身一震。“这怎么可能?罗君颂自从来到碧落山庄就几乎没有离开过我们,夜魔冷秋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呢?”

  宋乔飞道:“教主,在下认为罗姑娘身上的蛊并非新近种下的,应该有一年以上的时间了。”

  “一年以上?”陆隐川仔细回这两年的事,突地想起罗君颂哭诉秦恭非礼她的那件事来。当年的那件事情大家都以为是罗君颂故意找秦恭的麻烦,所以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幸运地救活了秦恭以后,也曾有人问过当时的情景,然而秦恭却只字未提,日子一久,大家也就淡忘了。陆隐川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此事最为蹊跷。罗君颂对秦恭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置之于死地?一定是秦恭发现了她的什么秘密,使得她要杀人灭口。越想越觉得只有秦恭才能说出当时的真相,当下,他决定立即将秦恭从苏州调来,弄清当年事情的真相。

  罗君颂终于被允许下床活动是在她醒过来的第三天。这两天陆隐川再三叮嘱小桃,不许她乱动。罗君颂不明白,不过是紧张过度而昏倒,至于这样慎重吗?她又想起玄武堂堂主宋乔飞的话来,越发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定有大问题。

  罗君颂很快就喜欢上了玄武堂。这座堂口是玄光教在中原地区最大的分舵,虽然地处北方,但其建筑格局、装饰布景却颇有江南的味道。罗君颂对中国古代建筑很感兴趣,读了不少这方面的书,所以一出房门,就不禁被眼前的景色给迷住了。此时虽已是深秋,大部分的落叶乔木都只剩光秃秃的枝干,但玄光堂的各个建筑物之间的院子里种的桂花、菊花、梅花等正次第开放,还有一些罗君颂也叫不上名字的花在瑟瑟的风中坚强地挺立着。她并不是一个很喜欢花朵的女孩子,然而在这异世界,她却莫名地被这些看似普通的花朵感动了,她不能不惊叹生命的顽强,哪怕是看起来如此脆弱的生命,它总有让人料想不到的强大力量。在她来到这异世界的几个月里,有无数个夜晚,她因茫然而睡不着觉,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有无数个早晨,她希望自己醒来时看到的会是自己熟悉的二十一世纪的光景。可是,老天爷依然固执地跟她开着恶劣的玩笑。现在,她突然间觉得灵台清明,仿佛醍醐灌顶了一般,她决定即便是在这样一个不得已的世界,即便是她不得不支撑着另一个躯体,她也得有尊严地活着,并且要按照她——二十一世纪的罗君颂的方式活着。

  陆隐川在园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眼神透露出了他内心的复杂。宋乔飞对他说过的话引起了他心里极大的震动,他又想起苏曼瑛曾经对他说的话来。苏曼瑛曾说,罗君颂是个心机很深的女子,过去那两三年里她的所作所为令陆隐川跟山庄里的人十分反感,若不是有庄主和夫人护着,她或许早就被赶出去了,可是一夕之间,她失去了所有的靠山,所以,她只能假装失忆,改头换面,来博得别人的欢心,显然,她已经做到了。苏曼瑛说这番话时,陆隐川只觉得她是在嫉妒,并没有认真想过这话中的意思。可是现在想起来,他又觉得苏曼瑛看得很透彻,越想越觉得罗君颂不像失忆之人,因为她总是忘记那些关键的事情,而许许多多的东西她又似乎还记得。

  罗君颂转身的时候看见了陆隐川,想起这两天两个人越来越亲密的关系,她的心里不由得涌起阵阵暖流,管它苏曼瑛,管它“第三者”,一切顺其自然吧。她朝陆隐川甜甜地一笑。

  陆隐川心里悚然一惊,蓦地觉得这笑容像极了当初对他纠缠不休的罗君颂,自从海难发生后,罗君颂就没再这样对他笑过了。他隐隐怀疑自己被罗君颂蒙骗了。

  看见陆隐川木然的表情,罗君颂感觉有点受伤,她干脆别过脸装作生气的样子。陆隐川也觉得这生气的样子分明就是从前的罗君颂,但他不想让罗君颂发觉自己的疑心,故作不经意地走过去,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

  罗君颂有些意外,她以为像那个罗君颂那样的人是不会喜欢这些外表朴素的花朵的。“是吗?我还以为我会喜欢牡丹呢。”

  陆隐川脸色微变,她说的没错,罗君颂以前就喜欢牡丹。洛阳的牡丹天下闻名,她老早就想到洛阳去看牡丹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你还喜欢些什么?”

  “还有珠宝吧。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珠宝的。”罗君颂侧着头想了想说,她猜测着那个罗君颂可能有的喜好。

  她终于不再伪装了吗?陆隐川分明记得之前曾经问过罗君颂喜欢什么的问题,那时她可不是这么回答的。“这城里有一家珠宝店很有名,想不想去看看?”

  罗君颂一听“珠宝店”三个字,首先想到的就是“文物”,不由得欣喜道:“想、想,我们现在就去吧。”

  陆隐川哪里猜得到她的心思,只认为罗君颂本就是爱慕虚荣的女子,现在她只不过是暴露了本相而已。他心里冷笑着,淡淡说道:“我去跟宋堂主说一声,带几个人去。”

  不多久,宋乔飞已将人手安排妥当,四个孔武有力的壮实汉子紧跟在陆隐川和罗君颂的身后,出了玄武堂。

  罗君颂本不喜欢这么些人跟着,一来她无法和陆隐川亲近地说话,二来他们太过惹眼,让她觉得不自在。陆隐川道:“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还是小心些好。”

  罗君颂认为他的话也有些道理,只好这样了。走了一段山路,靠近城门时,人烟才渐渐稠密起来。这里的人们跟碧落山庄那里的人没有太大差别,而且从衣着打扮上看,这里的人似乎还要富有些,好多人身上都佩着饰品。

  很快,他们来到一间店面前,门面很宽阔,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商铺。罗君颂仰头看它的招牌,上面写着“常记珠宝行”。

  陆隐川道:“这家珠宝行的老板叫常培才,很会做生意,跟我们玄武堂的关系很好。”

  罗君颂笑道:“这名字叫得不好,听起来像是经常赔财的意思。”

  陆隐川也失笑道:“是常有人这么笑话他,不过他的生意一点都不受影响,他在这邯郸城可是出了名的大财主。”

  两个人走进店里。当值的伙计不认得陆隐川,却认得他身后的四个侍卫,一见这阵势,就知道陆隐川的来头不小。他连忙笑眯眯地迎上前,道:“相公、夫人,里边请。”他一边招呼几个人坐下,一边吩咐小伙计奉茶。

  罗君颂被他一声“夫人”叫得很不好意思,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陆隐川知道这个伙计是个新手,便道:“你们常老板呢?”

  伙计道:“我们东家还没来。不知道相公怎么称呼,小人马上去请东家来。”

  随行的一人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子是我们玄武堂宋堂主的大东家。”

  这伙计也是十分精明的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连忙点头哈腰道:“原来是贵客,请恕小的眼拙。小人这就去叫东家来。”

  陆隐川点点头,由他去了,自己和罗君颂在另一个小伙计的带领下看柜台上的珠宝。

  看见刚才的情形,罗君颂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在二十一世纪的她哪里能够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女人天生就对珠宝感兴趣,何况是像罗君颂这样的年轻女孩子。她一看到琳琅满目的翡翠珠玉、金银饰品,脑袋里就开始计算这些东西的历史价值了。

  陆隐川在一旁看到罗君颂痴迷的样子,心头抑不住暗暗火起。“罗君颂,你真是个奸诈的女人,之前我们都被你骗了……”

  “隐川,你来看看这个。”罗君颂一时高兴,忘情地叫起了陆隐川的名字。

  陆隐川忍住怒气,慢慢踱到罗君颂跟前,看她手中握着的一块玉珏。

  “你看,这可是好东西,瞧这玉的质地多好!”罗君颂把玉珏高高举起,对着日光仔细观察。

  陆隐川带着淡淡的鄙薄的语气,冷笑道:“喜欢就买下来。”他转头对刚刚赶来的常培才道:“常老板,出个合适的价钱。”

  罗君颂兴奋得完全听不出陆隐川话中的语气,她忙放下玉珏道:“不不,我不要。”她生怕陆隐川坚持,连忙拉着陆隐川出了珠宝行。

  陆隐川暗想:“这又是想耍什么把戏呢?”他也不出声,只暗暗观察。

  罗君颂发觉陆隐川的态度怪怪的,关切道:“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陆隐川淡淡笑道:“没有。看见你这么高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有烦心事?”

  “那就好。不过你也别光顾着我,我是个闲人,可别耽误了你们的正事。”

  “现在陪着你不就是正事吗?”

  罗君颂听着他的甜言蜜语,心里更是像打翻了蜜罐子一样,甜得快溢出来了。她喜滋滋地挽着陆隐川的胳膊,表现出又羞涩又喜悦的神情。

  陆隐川越发觉得罗君颂彻底地暴露了本性,因为以前的罗君颂就很喜欢往他身上蹭,就如同现在的罗君颂一般。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觉得对苏曼瑛有愧。

  罗君颂全然感受不到陆隐川内心深处的复杂念头,犹自沉浸在幸福的甜蜜之中,拉着陆隐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但她坚决什么东西都不要。逛了大半日下来,竟还是两手空空。

  回到玄武堂,宋乔飞朝陆隐川暗中示意,陆隐川便叫罗君颂先去休息,然后和宋乔飞到密室中谈话。

  宋乔飞道:“教主可发现罗姑娘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反应么?”

  陆隐川道:“没有,她这几日精神好得很。”

  宋乔飞面色凝重道:“属下查阅了关于苗疆蛊毒的一些记载,里面说但凡是蛊毒就必须定期用药加以控制,否则蛊毒就会发作。罗姑娘身上的毒应该有些日子了,那施毒的人再不给她用药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会不会下毒的人放弃了?”

  “这个属下也无法判定。但是蛊毒这种东西培养出来很不容易,施毒者轻易不会拿出来用,一定是觉得这人有重要的利用价值才会使用蛊毒。如果下毒者真是‘夜魔’,他就更不可能随便浪费他的蛊毒了。”

  “你的意思是,‘夜魔’很有可能会在短期内有所行动?”

  宋乔飞点点头,道:“所以教主一定要密切关注罗姑娘的一举一动,还有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属下听说‘夜魔’冷秋不但下毒功夫高,轻功也是极高的,他完全有能力在我们玄武堂的地盘自由来去。”

  陆隐川心头一动,想起秦恭的事来。他已经派人去召回秦恭了,顺利地话应该很快就到了。<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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