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打电话给张天明那会，后者正在和王寒争论关于实验终止的事情。
“我认为应该先做报告！”
“不是我说你，天明……”王寒说得很刻薄，“你在这个领域向来没有什么十足的长进，其中一部分就是和你现在的性格有关。你太步步为营了，没有什么冒进之举。这是你的缺点。在这个领域你想要有所成就和功绩，有些时候就应该更加大胆一些。”
陈诚的电话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张天明一接起来，就听到那边说：“我不想再和杨山合作了。”
张天明看了看王寒，他说：“你等会，我有点事，十分钟之后给你打过去。”
挂了电话，他沉默一会，他说：“王寒，我不是害怕激进，我只是……”
粗暴的撞击声响起，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
“谁？！”王寒站了起来，向外看去。张天明也愣了一下，急急回头，看到四个人站在门口。
为首一个是个身穿皮夹克的中年人，他嘴里叼着根烟，在他身后的是三个身穿警察制服的年轻人，站得笔直，无时不刻透露出一股军人钢铁般的气质。
“谁允许你们在实验中心抽烟的？”王寒质问道。这里是禁烟的地方，就算是他和张天明，有时候烟瘾犯了也只能躲在这里面快速抽上一支，更多的时候还得去厕所，但这个中年人如此肆无忌惮，他眼神轻蔑地扫过屋子内的两个人，单单神色就让人有点厌烦。
“你是王寒？”中年人扫了张天明一眼。
“我不是。”
“哦。那你是王寒咯？”中年人看向王寒，后者脸色有些愤懑，他发觉这些不速之客把木制的门给撞坏了，还操着一副地痞的语气，似乎这地盘不是他和张天明的，反而是他们这群人的一样。
“你是王寒就对了。”中年人无视了他脸上的神色，他又看向张天明：“你叫什么名字？”
“张天明。”
中年人手一伸，后面三个警察中的其中一个从身后拿出一份资料来，递到他手里。中年人一边翻阅手中的资料，一边从斜着眼端详张天明，这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浑身的烟味站在这里也让人感觉极不合群。
“张天明……我看看。”中年人找到了关键的一页，读了一遍。“好了！”他抬起头来，笑嘻嘻地说，“都是重要的科研人员，你们。”他摆摆头示意后面的三个年轻警察，“把他们都带走！”
他说着，背着手便走了出去，烟蒂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三个警察走上来，张天明大喊：“喂！什么意思？我们犯法了吗？”
三个警察都没有说话，他们把张天明的手摁到身后，不顾对方的挣扎，直接拿出，把他的手拷了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张天明气急败坏地大喊。
王寒却是一脸平静，他和情绪激动的张天明不同，在三个警察走过来之前，就主动伸出手，让其把拷上。
“喂，你不会是……”张天明看到王寒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之意，他突然间想明白了什么，对王寒说道。
“天明，对不起。”王寒摇摇头，却毅然迈开脚步，跟着那三个警察走了出去。
“王寒，你是疯了！你疯了！！”张天明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三个警察却摁住了他的肩膀，任凭他如何挣扎都不动丝毫，脸上毫无表情，机械性地把他押了出去。
兰州实验中心的一群科研工作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好几个骨干人员被警察带走，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事情了？”
人群之中，有人像是想起来什么，惊诧地开口道：“昨天王主任让我们把实验停下来，说有大动作，该不会是……”
一群人轻轻地“啊”了一声，却看到王寒首当其冲地，手上带着，被直接推进了车里，好几个骨干科学家或是挣扎，或是不解，或是平静地被塞了进去，三辆警察缓慢发动，绝尘而走。
张天明一路无言，导致这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就坐在他身边，跟随车身一起左右颠簸。
“对不起，天明，是我冲动了。”难得的，可能是恐惧也照样席卷了王寒，他先打破了沉寂。
张天明苦涩地动了动嘴唇，却吐不出一句话来。良久，他背靠在这车座上，才长谈口气：“王寒，你知道吗？连张纲他们都被带走了，就在后面的那两辆车里。你这是害苦了多少人……”
“我没想到上头的反应这么快。”
好一个没想到！张天明心里想，但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那个跟随了两个人一路的中年男子开口了，他冷笑道：“喲！你们这是在生离死别呢？”
两个人都没有理会他，张天明注意到身侧的窗是隔了色的，看不到外头的景象，前面有铁制的遮光板挡住，他们只能从后面车窗看到紧跟着两辆车，根据颠簸的情况，张天明猜测他们在一段市郊的崎岖石子路上行走。
“我说你们这些科学家。”那中年男子咧咧嘴开口，“你们整天搞这些科研有什么作用？粒子撞击？”他翻着那份资料，一边比对两个人的信息。“听说这玩意能搞出一个人造黑洞来？真的假的？”
“你知道上一次，有个搞什么实用材料研究的，叫林卫平？好像是这个名字，我们也把他抓了。那是一种叫纳米技术的新奇玩意儿，据说用那玩意制成衣服，再把衣服浸到油桶里，拿起来竟然滴油不沾，你们说这奇怪不奇怪？”
张天明冷哼一声：“无知。”
中年男子见张天明回应他，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大科学家，那你倒是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个无知法了？”
“纳米技术是一项利用单个原子，单个分子来物质的科学实用技术，这项研究是具有突破性的实用意义的！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人，科学研究才会被贬低得一不值！”
“我可没听说过。”中年男子把嘴凑到张天明耳边，“我倒是清楚一点，你们这群手无寸铁的科学软蛋，要是没有我们守住秩序，你们什么都不是。”
“你……”张天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被气得不轻，“你就是个只会动粗的莽夫！”
“莽夫怎么了？莽夫怎么了？”中年男子嗤笑道，“你们这些研究人员就是自以为清高，我见多了！”
张天明还想说些什么，王寒却止住了他。
“天明，算了。”
是啊！到这个时候张天明才反应过来，这样子的争论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已经在该走的道路上抢先一步犯了大错，就算现在被人指着鼻梁嬉笑嘲讽，那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理会。中年男子鼻子里出了声气，从压扁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一口，整个车厢里乌烟瘴气，车窗是密封的，打不开。张天明皱皱眉头，没忍住又开口：“能否把烟熄了？”
“不行。”中年男子脸色戏谑，张天明看了他一会，便重新低下头去。
一路上不知道摇晃了多久，主观上来说，张天明觉得几乎有一整天那么长。他脑袋里思绪纷乱，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也丝毫未知，未知的事物才是恐惧的，张天明觉得自己包裹在这种恐惧里，被生生带离出一段冗长的距离。
车门打开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很黑了。新鲜空气一瞬间涌进来，瞬间肢体都好像找到了重新回归的力量。然而这才是更让人恐惧的——自由的呼吸是多么畅快的一件事情，然而过不了多久了，张天明沮丧地想，这比剥夺了生命更值得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颤栗。
迈开腿走下去的一瞬间，脚碰到了坚硬的水泥地，几个人都被押出来了，他们看向四方，这是一片空旷的场地，远处有列成一排排的跑道指示灯，于是他们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里不是监狱，不是审问厅，这里是一个空旷的机场。
停在他们面前的就有一辆小型的客机，张天明注意观察了一会，他看不出机身的型号，上面什么鬼标志都没有，三个押着他们过来的警察和那个中年人也走过来了，不同的是，这一刻他们手里竟然都拿着一柄。
一个训练有序的小队伍手中持，从机场的候机楼里出来。随后一阵巨大的轰鸣声铺天盖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张天明一行人的头顶。
张天明抬头看上去，风很大，他眯了眯眼，看到那是一架军用的直升机，之所以知道是军用，是因为上面架有机，两个士兵四处张望，似乎在戒备着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张天明心里想，“就算是要防备我们，也没有必要这样夸张？”刚才那个中年男子也说过，说的是“你们这群手无寸铁的科学软蛋”。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张天明思绪离开了一会，他没去听这轰鸣声中中年男子在说些什么话。他只听到他最后下了命令：“帮他们打开！”
这是什么情况？
张天明脑海里所想的，他同样像王寒投去了诧异的眼神。后者也注意到了，但他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