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也有这个东西？”章魏看着眼前的中年人——不，按照他的年纪来说，中年人来形容他已经不合适了，章魏有点不信任他，这种人放在警卫队里一点也不起眼，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老油条，没什么干劲，一心只想着要退休。为了悠闲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是的。”姚勇点点头，他倒没什么所谓，那两个东西是出现在他这里的，他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只是权衡利弊，想到该尽一个公民的职责，才把这东西告诉了章魏。他知道眼前人说话的份量。

　　“老姚，什么事？”队长从门口处拐出来，瞥见姚勇和章魏在外头站着，边远远走过来问了一句。

　　“没事儿，呆会就进去。”姚勇喊道。

　　队长听到这话，又看看章魏，倒没说什么，又从门口处拐进去了。

　　“东西在哪里？”

　　“车上。”姚勇说。

　　“带我去看看。”

　　姚勇没有再说话，他走在前面带路，走过停车场，打开副驾驶室的门。

　　“你的车挺好的嘛。怎么？”章魏言有所指，“这是你拿自己的薪水买的吗？”很奇怪的是，他平日里话不会这么多的，大概是这几天的太空舰队计划进行得非常不顺利，再加上现在被人耍了一把，追踪不到那该死的东西，上头的压力像一座大山一样死死地压住他，难得的，他情绪也暴躁起来。

　　“长官，我没必要骗你。”姚勇打开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拿出来两个东西，章魏接过来看了，跟自己刚才手上的一模一样。“说真的，这件事情我不说，你们总不可能搜查到我身上，一来我拿它做过什么坏事，二来这东西在我手里就像颗定时，那位年轻人……您看到了。”

　　他摇摇头：“我一个要退休的人了，不想给自己找任何麻烦。我有个还在上小学的女儿，长官。这车二手的，怎么样？可以，接送女儿上学还行。”他拍了拍自己的车顶盖，笑了一下。

　　章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长一会才把视线转移到自己手中的东西上。

　　“这个东西，你说它是突然间出现的？”

　　“不说突然，这东西一个是我女儿拿到的，另外一个……”姚勇顿了顿，“关于一个年轻人，二十来岁，跟里面的那位差不多。”

　　“怎么，被你发现了？”

　　“还是跟这个东西有关。”姚勇把那一天和林明见面的情形和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章魏沉默了许久，安静地听他讲完。

　　“这么说，你是认为这东西后面有人在操纵？”

　　“您可以试试，章队长，会有信息传达的。”

　　“你觉得你因为手头上的这个东西，然后撞上了另外一个有这个东西的年轻人，是偶然吗？”

　　“我不知道。”

　　“这样，老姚。”章魏对他的称呼变了，“有一件事情请求你一下。”

　　“什么事？”

　　“你有烟吗？”

　　……

　　吴志四处没有找到章魏的身影，他从警局里出来，一直找到停车场这里，看到章魏和姚勇两个人倚在车门上，正在吞云吐雾。

　　“章队，你……”吴志很惊讶，他很少见到章队这一幅模样了，两眼无神，像在沉思着什么，又像是一脸沮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的印象中，章魏一直是一个领导者的形象，亦师亦友，他的刚毅和果断总是深入人心，他第一次见到后者颓丧的模样。

　　“啊，小吴啊。”章魏深吸口气，“抽烟吗？”

　　“章队……”吴志皱了皱眉头，“调查钱财的来源似乎有点眉目了，您确定不去看看吗？”

　　“不用看了。”章魏摇摇头，他站直起身子，“是反地球联合会搞的鬼，查不到的，查到了也是错的。”

　　“走。”他说，“把那个小伙子放了，叫他以后多长点心，别看到便宜就想要，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对了。谢谢你的烟。”章魏回头对姚勇说，“我很久都没有抽烟了。”

　　两个人的身形在姚勇的视线里走远了，姚勇看了看挂在自己车挡风镜上的娃娃，是女儿挂上去的，那是他父亲节的礼物，如果说真要有什么愿望的话，他倒喜欢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什么外星人啊，登月计划太空计划都不要降临到他一家人身上，大概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最后的愿望了……

　　“你是说……这东西真能够满足一个人的愿望？”吴志听完了章魏讲的东西，他有点不敢置信地盯着手头上的玩意，车子在颠簸中行驶，他和章魏坐在最前排的车子里头，军用车的车座铬的后背难受，但这一会吴志也顾不得自己腰不好的问题了。

　　“不是满足一个人的愿望。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东西，啊，你一定听说过的。有关于蝴蝶效应。”

　　“南美洲的蝴蝶扇动一下翅膀，通过种种因素，可以引起亚洲地区的一场台风。”

　　“对，就是这个，细小的事情能够导致巨大的改变。”

　　“这个和愿望有什么关系呢？”

　　“你还是没听懂我说的，小吴。推动，一个小小的初始动作就可以推导出后面一系列的事情。”章魏往外头看了一眼，连绵起伏的黑暗，现在还是深夜，感到机场之后估计就能看到东方一点鱼肚白了。

　　“你是说，愿望满足器是发出了一个小小的初始动作？”

　　“是的，不过我们遇到的这些并不复杂，我们从最开始从姚勇口中听到的林明来想一下，导致一个胖老板的死亡，只是因为一张照片，一条私信。第二个愿望是希望认识某个日本女星，这东西给了一个邮箱帐号，上面是些私密的东西，通过这些东西就能够或多或少地接触到了。姚勇的，希望升职，便让他去调查林明，如果最后林明落网了，那姚勇立功，自然就升职了，这些一环扣一环的东西，我相信我们看到的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部分。我们现在只是在广西省内，如果我们把目光看得远一点呢？全国，全世界范围内，这个东西散布了多少？背后是什么？”

　　“我们要追踪下去。”

　　“是的，当然要追踪，不过信号肯定是加密的，我们得送到太空舰队的技术部去（自联合国颁布太空舰队成立之后，全国各地的陆海空三军其中分出来一部分精英，他们被并入太空舰队，因此，三个军队系统由此分离出来一个，即为太空军），现在是难得的休闲时间，我们不妨再进一步分析一下。”

　　“分析什么？”

　　“关于这三个东西。”章魏指指证物袋里的东西，“想想看，如果它背后有人在操纵的话，到底是谁在操作？”

　　“反地球联合会的人，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章魏摇摇头，“单单一个地区我们就发现了三个东西，牵扯到的人还是相隔很近的，也就是说，数量庞大。我们再把这个问题扩大一下，这么庞大的数量，什么样的组织才能够操作过来。再者你又没有想到，那个被抓的年轻人，他需要钱，第一次，抽奖，第二次，地下。这两次都是一些概率的东西，它怎么就知道许愿者一定能中奖呢？就像是黑暗中有无尽的触手，触摸到了无尽的东西，它总能够一下子就抓到你想要的东西送到你面前……不管是照片，是邮箱密码，是其他更加隐秘的东西，只要它想，就没有做不到的……”

　　吴志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黑暗，他赤条条地打了个寒颤。

　　“这几乎是超乎自然的力量了，这是上帝的力量。”他说。

　　“不，不一定。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超乎自然的力量的，我们不要把神创论加到这个东西里面来，反地球联合会也是人，你想想，庞大的支脉，无处不在的信息资源，还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层层推进的计算，这些排除人力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达到的？”

　　“你是说，人工智能？”

　　“不，我是在说计算机。”

　　“可是计算机不可能达到这个运算能力！”

　　“听着，吴志，如果反地球联合会手里有人工智能这个东西的话，那让网络瘫痪，随便更改全球的网络接口等等是分分钟的事，他们没必要这么摆兵布阵，密密麻麻而又无孔不入，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杀者，他们手里有的，估计是我们没法想象的超级计算机。这一台计算机能够同时运行和掌控多个愿望管理器，它能够瞬间计算出各种反应链，并且给你一个触发点，它能够轻易黑进任何一个系统，超级骇客一般的存在，相比之下，什么帐号密码，什么电脑抽奖，什么地下，这些东西都是微不足道的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秘密都暴露了？”

　　“不，当然不，这个东西肯定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一定有什么是他们害怕被我们知道的，否则就不是偷偷摸摸地进行了！”章魏握紧拳头，死死地盯着前方，仿佛要把这汽车蔓延出去的道路烧出一片白昼来。

　　“这些只是猜测而已，万一他们并没有这种技术和力量呢？”

　　“不，不是猜测。”章魏摇摇头，“据我所知，几年前灾难纪元还没发生的时候，我甚至听说到有秘密计划，在研究这样的鬼东西。这不是猜测……”

　　吴志沉默不语，车身渐渐地不那么摇晃了，车速也慢了下来，他没有询问前面的士兵，不过机场大概也已经到了。

　　“走。”章魏长叹一气，“更多的事情在等着我们呢，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