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勇已经在警察局里呆了十多年的时间了，按照年龄的分配来看，他确实是局里的老油条了，早就没什么升职的机会，前几年灾难纪元的时候，他们倒是因为警力问题去兰州支援过一段时间，但人老了，对于建功立业这种事情就老想着留给年轻人去做，自己也少了很多的盼头。他整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督促自己的小女儿做做功课，倒也觉得悠闲自得，没有什么其他的愿望。
但今天这案子却是他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倒不是说他积极，在跳楼案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刚好和另外一个实习警察在周围调查一宗民事纠纷，年轻人干劲十足，巴不得从一件案件里往死里揪出点什么东西来，这一会他一溜烟地踩足油门，赶到写字楼底下，见到了一位躺在血泊当中的胖子。
人群已经围了一圈，但没有什么人走上前去的。
姚勇一边把人群分开，一边亮出自己的徽章。“警察，借过，借过！”
死者年纪大概三十多的模样，从十层楼高的地方跳下来，全身骨头大概都散架了，脸朝下趴在地上，为了防止给围观群众带来不适感，姚勇让实习的那位年轻警察开了警笛，示意所有人都离开。
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接到报案后后续而来的警队也随之赶到了。
“老姚，情况怎么样？”
“死者大概三十多岁左右，有孩子和老婆，是一个网络公司的老板，早上从上面跳下来的，应该是立即死亡。”
“他公司里的员工呢？”
“在楼上。”
“这里交给我来，你去问问有没有什么蹊跷的地方。”队长点点头，对后面的人喊道，“警戒线！让医疗车快点过来！”
姚勇往楼上走去，电梯好像出了点问题，实习警察跟在他身后，一层一层地往上爬去。
林明就站在一群人中间，他脸色很差，这一会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还放在家里的愿望满足器！
两天前，他把那张照片发上博客帐号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直到，赤裸裸的死亡和鲜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终于感到自己手脚冰凉，六神无主。
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吗？
是因为那张照片……那个，愿望满足器？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姚勇气喘吁吁地上来，也没有怎么过问，跳楼案谋杀的可能性极小，基本上都是走走过场，再者公司里这么二三十个人，要明目张胆地把人往楼上推下去，不太可能。
“老板早上来到办公室，一直没有出来，也没有人进去……然后就看到他从楼顶上跳下来了……”
姚勇简单地做过笔录，转过一圈之后又下去了。一群人面面相觑，唯有姚勇没有发现，坐在角落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色苍白如纸，看上去像是经受了莫大的打击……
……
跳楼案没有什么疑问，属于自杀，自杀的动机未明，但这已经不是姚勇管辖的范围了，今天这件事情大概是他退休路上处理的最后几个案件了，下午五点多左右的样子，他驱车到了女儿小学学校门口，接送她回家。
学生潮水一样地从门口涌出来，姚勇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不点儿，一蹦一跳的，一丝微笑爬上了他的脸颊。
姚勇这辈子最自豪的除了已经上了大学的儿子，大概就是他眼前的这个女儿了。每一次他都把女儿的照片同怀表一起揣在怀里，吃饭的时候看，聊天的时候说，倒是那个新来的实习警察好耐性，听了这么久也没有听得一丝厌烦。
“爸爸……”小女孩扎着马尾辫，一双眼睛呼眨呼眨的，打开车门坐到了姚勇身边。
“今天在学校里学到了什么？”姚勇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往后看去。
“今天我捡到了一个东西。”女孩把书包打开来，里头是一个看上去像玩具手机一样的东西，她把它递给了姚勇。
“这个是什么？”
“是愿望满足器。”
“愿望满足器？”姚勇看了一下，确定这东西就是一个玩具手机，“真棒，是老师送给你们的吗？”
“不是的。”小女孩回答得很认真，“这个……是有人放在我课桌里的，不知道是谁送我的。”
姚勇笑了笑，到底小孩子的心思啊，他把这东西递给了女儿，把车子开出了学校门口。
“今晚吃什么？”
小女孩见到爸爸没有什么反应，神情上有些不愉快，她嘟了嘟嘴：“爸爸不喜欢吗？”
“什么？”姚勇隔了一会才知道小女孩说的喜欢和不喜欢是指那个玩具手机一样的东西。“喜欢！爸爸当然喜欢！”他笑着说道。
“那爸爸怎么不许愿呢？上面说了，把愿望输进去就可以了喔！”
“这是骗小孩子的玩意啦……”
“不是的！”女孩难得地执着起来，“不是的！爸爸应该把自己的愿望放到里面去，一定会实现的！”
姚勇哑然失笑，果然，小孩子天性如此，对于女儿来说，欺骗和隐瞒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接受的东西了。
“好好好，爸爸这就来输入自己的愿望。不过爸爸在开车呢，怎么输入呢？”
“我不管。”小女孩气鼓鼓地，半躺在比她高出来一个头的座椅上，瞪着眼睛不说话。
“好好好，爸爸这就听你的。”姚勇哭笑不得地在街边把车子停下来，从女儿手里拿过那个玩具一样的东西，输入什么愿望呢？姚勇这一会倒是有点为难了。
实际上，他对自己的这一生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有一个固定的警局里的工作，虽然说危险系数比较高，但起码平平安安地，现在也过了这么多年，快要退休了。他还有一个温尔雅的妻子，爱读诗书，平日里体贴温柔，懂事的儿子现在已经快大学毕业，要出去找实习工作了，还有眼前这个像天仙一般的女儿，说实在话，他几乎没有什么憾事，硬要说有的话，那也是多少年前的陈年往事了，既然是往事，又有什么好去挽回的呢？
“爸爸在想些什么？”
“啊？”姚勇从自己的思维里抽身而退，他看了看身边的女儿，笑了一下，“爸爸在想，输入什么愿望呢？”
“嗯……”女孩用力地点了点头，她也想了一下，“我希望……爸爸能够成为最高最高的警官！”
警官！
姚勇笑了，小女孩总是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高大威猛，警官在她眼里应该是最不可侵犯的存在了？他想来想去，倒不如顺了女儿的意思。他说：“好，那爸爸就写，希望升职，成为彤彤眼中那个最高最高的警官。”
他打开了愿望满足器，发现这是一个很简陋的设备，他笑了笑。要说有什么想要追求的事情的话，几年前他倒是渴望升职的，不过现在啊，升职变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不管怎么样，当成一个美好的愿望也不错。
“好了，爸爸输完了，现在我们去干嘛呢彤彤？”
“我要吃雪糕！”
“好，爸爸这会就带你去吃雪糕。”姚勇笑着，他开出了一段距离，在十字路口红绿灯等待的时候，突然间，他放在右手边的愿望满足器响了。
“嗯？什么东西？”
女儿这会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外头的车辆，她在努力而又认真地数一共有多少辆车，姚勇没有惊动她，他把愿望满足器拿过来，迅速地扫了一遍上面的信息。
只有的几个汉字——
调查跳楼事件的始终。
跳楼事件！姚勇的脑袋轰地一声，像被击中了一样，他呆了一会，才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个好似玩具手机的东西，这玩意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怎么会知道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后面的喇叭声把姚勇从思绪中拉了出来，他这一会才发现眼前的绿灯已经剩下十秒钟左右的时间了，他忙不迭地发动车子，缓缓驶过了人行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理清这中间的关系。
这个愿望满足器里面一定没有什么高科技的东西，这一点，他心里是百分之百确定的，它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通讯器罢了，这么说来，是有人在背后控制？
“彤彤，你说，这个愿望满足器是你在哪里发现的呀？”姚勇问了一句。
“嗯……不是说了吗，今天早上出现在我书桌里的啊。”
今天早上！姚勇冷静下来，他希望理清这当中的关系。第一，愿望满足器不是偶然间得到的。第二，早上女儿上学时候发现这个东西，那一次的跳楼案件还没有发生！
这样一来，想拿女儿要要挟自己查案的可能性就低了，再者，自己一个碌碌无为的警察，干了十几年，怎么会找上自己的？
姚勇稍微放松了一下神经，他不动声色地把愿望满足器收了起来。不管如何，这东西有问题，还有那个跳楼自杀案……看来也稍微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