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兄，听你这么一说，我也邪乎了。”
陈诚和胡胖子齐齐向后看去，看到杨山就站在两个人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戴了顶鸭舌帽，取下来，一脸戏谑地看向陈诚，嘴里哈出一口热气。
“有烟吗老兄？”他自来熟地想在胖子身侧坐下，后者拨开了他的手，站起来跟他怒目而视。
“诶？这不是杨警官吗？”蹲在一角的大汉很快就发现了杨山，他跑过来献殷勤。“杨警官坐！需要什么的话我来点。”
胖子和杨山齐刷刷地瞪了他一眼，大汉惊得一震，察觉到局势不对，尴尬地笑笑：“你们先吃，先吃。待会有需要的话再叫我。”
“胖子！”陈诚喊了一声。
胡胖子看见大汉一溜烟走远了，又看了看眼前笑眯眯的杨山，他手里攥起来的拳头捏了又放，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闷闷地坐了下来。
“这就对了！”杨山感慨地说，“陈先生，要跟踪你，可不要太容易啊。”
“你跟踪我？”
“不然呢，你以为我怎么会到这里来？来吃面吗？”
“杨警官，如果法律允许打人的话，你刚才就应该躺下了。”胡胖子恶狠狠地发话。
“别激动，你想打我啊？”杨山把手套取下来，搓了搓手，“跟你说，想打我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不见得我落个终身残废的？”
胖子嘴角抽了抽：“会有一天的。”
“这你放心，我骨头硬着哩，耐抗。再说了，要收拾我也轮不到你。”杨山伸出一只手掌，“手机，拿出来。”
“我？”
“不不不，我说他。”杨山指了指陈诚。
“要我手机？”
“拿出来就知道了。”
陈诚犹豫了一下，把手机递给了他。
杨山手机拿过手，三下五除二，直接就把陈诚的手机给拆成好几大块。很快，他在里面找出一个薄薄的，类似于芯片的东西，直接把它扔了，一脚踩碎，然后才慢悠悠地把手机起来。
“这是什么？”陈诚问道。
“窃听器，那群技术部的人混吃等死，装个窃听器也花了半个小时，改天得去骂一通才知道不能怠慢。”
“你窃听我们？”
“不然呢？对你们这些人没点手段不成。不仅仅是窃听，你手记里部分信息也读取了，当然……我们不涉及。”杨山摊摊手，把弄完的手机递给了陈诚。
“杨警官。”
“嗯。”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法律允许打人的话……”
杨山摆摆手：“得了您就。老章！你过来！”
“诶，来啦。”大汉甩着毛巾，嬉皮笑脸地跑过来，“杨警官需要些什么？”
“给我再切两斤牛肚，一箱啤酒。今天这一桌的都算到我头上。”
“好咧！”
大汉很快下去了，不一会儿，要的东西都摆了上来。
杨山拿过一个杯子，用牙齿“咯嘣”一声把啤酒瓶开了，给陈诚和胖子倒上。“别那么郁闷！哥们，都是误会。我还有大把话要说。”
他自个儿咕咚喝完了，看见胖子和陈诚都不说话。
“诶！我说你们。有点肚量行不行？我是秉公执法，你见过我找他们麻烦了吗？”他指了指隔壁桌吃面的那几个彪形大汉。
其中一个满脸横肉，三大无粗的汉子扭过头来，被杨山一声爆喝震了回去：“看什么！没见过人吃饭？再看滚出去！”
胖子冷笑地看了他一眼：“没见过警察像你这么说话的。”
“你没见过的多了！”杨山啤酒瓶“啪”一声放桌上，碗筷一阵叮当响，“我跟你讲讲警队里的那些破事儿你就知道了。知道我们怎么审讯犯人的吗？
“诶，我告诉你个事儿，我这个人生平最讨厌的一件事情就是看电视剧，古装剧我都受得了，现代剧我不行，现代剧总涉及到讲犯罪和刑警的，我最受不了里面那套说辞。胡扯！一个警车车门能挡住劫匪的上百发。当盾牌使呢？上次我们队里有个开车的，追一窝贩毒贼，车灯被打穿了，两发一发直接奔到大腿里，半年来不了值勤。”
胖子没理会他，风卷残云吃完，挥手把老板叫过来：“这里有烟吗？”
“我有，你刚才买的。”陈诚掏出来给他，，烟盒捏得不成形状，胖子看了看，又对那大汉说：“帮我再买一包来，钱算你的。”
“两包！”杨山说，他神色有点不满，“快滚，别打扰我们说话。”
陈诚吃惊地发现，这个人真是一根筋，要不就是太自以为是，他真以为他们两个愿意听他讲？
“那些审问的，弄个隔间，在里面鼓捣半天也是骗人的。”杨山摇摇头，他把陈诚的烟拿过来，自己点了一根，“我告诉你们，真正的审讯不是这样子的。审讯其实很简单，把犯人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不开灯，让他一个人呆半天，基本上这个人就已经精神紧绷了。等到差不多的时候你再进去问问题，记住一点：一个问题要提问很多遍，一般来说，不是惯犯或者受过训练的，一下子就漏嘴收出真相了。”
“当然，像陈医生这样的，算是受过训练的一种？”
“你到底什么意思？”陈诚皱了皱眉头。
“我不是来审问你的，我想知道的东西大概都猜了个一清二楚了，多亏这个……”他指了指脚下的微型窃听器，“窃听器真是探案史上的一大发明。”
“所以？”
“所以你不知道的，我大概都知道了。”杨山又砰一声开了盖，“愣着干什么？不喝酒不说话，在这里傻坐着有用吗？”
从头到尾他只有这句话说得对。陈诚心里想。
“喝！这就对嘛！来，老弟，说说你想知道点什么？”
“我想知道的？”陈诚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杨山眨眨眼睛：“你以为我跟张天明是一路人？”
“我跟你说实话陈医生，没有谁跟我是一路人。我们干刑警这一行的，谁都不能是同路人。谁知道你身边那个朋友突然间就杀人越货犯了罪呢？你觉得我是个冷血的人，你不知道有些事情面前是不可以讲情面的。”
他满胡子拉碴地嚼着牛肚：“我们办事情，要么是必须去办，要么是上头要求去办。陈医生，这一点我要讲明。”
“谁让你去做的？”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听局长吩咐，局长听谁的？老实说，有时候我就是看不起你们这些搞学问的人。一点破事儿，大动干戈，多少资源被你们浪费了？要个遗嘱上的东西嘛！不行就上个法庭，一切搞定。非要私底下解决。”
……
胖子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他眼前已经空了好几个个酒瓶。
陈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点晕晕呼呼的，倒是杨山酒量奇好，他已经要了两箱，自己一个人就差不多喝了一半，但说起话来还是一点都不含糊。
“这件事情太蹊跷了，我当刑警这么多年也没遇见过。照你说的，都出意外死了？那个什么方候淳，叶美英……王……”
“王宇欣。”胖子纠正他。
“对。王宇欣，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人在搞鬼。”
“怎么？”陈诚问他，“你要去调查？”
“调查个屁啊调查！我能调查出个什么鬼来？要不是方晓冬来报案，我对这件事情一点都不想理。我也就干点装窃听器的事儿，我还能做什么？”
“你不是说你知道很多东西吗，到现在你还没讲。”
“对，这就是下面我要讲的东西了。我知道的其实不多，但你知道的，我们干这一行消息来源比你们要可靠，也比你们猜的要全面得多。现在那个系统，你给我个人名，只要是在兰州入了户口的，开房记录，违规次数，甚至中学跟那个女孩子谈恋爱，轻轻松松给你查出来。我就是通过这个系统去查到点蛛丝马迹的。”
“结果怎么样了？”
“结果？你要说结果那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一点，关于遗嘱的事情，实际上叶美英不是方晓冬的亲身母亲，她和张天明是同一个妈生的，他们的父亲都是方候淳。”
“什么？”陈诚一下子呆住了。
“所以遗嘱的问题张天明拜托你，不想闹上法庭，也不想跟方晓冬见面，就是想隐瞒这个事实。毕竟那里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名字。”
“哦，搞了半天，我就是那个给人做嫁衣的？”陈诚苦笑。
“这点你总算说对了，老弟，有些事情不能把自己总是放在最中央的位置。这个世界是为很多人转的，不是为你而转的。”
“对，你说的对。”
“胖子说的也是对的，现在有些事情是越来越奇怪了。我查过这档事，没有表面上的意外这么简单。很多领域内的顶尖学者都不止一个出现意外自杀或者身亡了。我有种直觉，有大事情要发生了。”
“什么大事情？”
“鬼知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方候淳的遗书上不随便找个人写，非要写我名字？”
“这个我可不清楚，贸然谈论是对死者意志的不敬。不过这个无关痛痒老弟。这玩意给你你也不见得变成百万富翁，变成超人。给错了人，那就是一堆废纸。”
“给对人也是废纸。”陈诚说。
“总有人会当宝的。跟我们没关系。”
“对，没关系。”胖子插了一句，他醉的有点断片了，好在酒不差，只知道睡。
“说道这档事，不知道今早一道新闻你看了没有？”
“我哪有空！”
“是这样的，那新闻上说，美国发射的新型号卫星什么空间站什么的。反正就是一个卫星，发射失败，坠毁了。”
“这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说完呢。这东西搭载着那玩意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网络上一直说可以出黑洞的那东西。”
“高能粒子加速器？”
“好像也不是这么说，反正是有关系的。早上还看到一群人在讨论这个事情呢，下午的时候我再去看，发现什么都没有了，很多网址都是域名错误，我去技术部问过，说是被删了，强制手段。”
“跟王宇欣的事情一样？”
“对。不过王宇欣的涉及面不广，没有这个影响大。”
“这能说明什么，老实说，相差太远了。”
“老弟，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我们干这一行的，多少要点分析猜测，利用审讯手段，凶手就能调查个不离十。所以我说啊……联想。”杨山点了烟，这是他抽的不知道第几根了，“你想想看老弟，方候淳死后，网上的舆论突然间就喧闹起来了。不是说以前没有，以前闹一会，都知道是盲之谈，很快就偃旗息鼓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越闹越大的趋势，唯恐天下不乱，专门摸黑科研这一带，煽动民心，这是有目的性的。再加上这些科学家奇奇怪怪地死亡，还有发射的火箭突然，新闻被删。这些串联起来，背后要干什么已经很明显了，我就是疑惑，这背后究竟是什么力量在操纵。”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毛骨悚然。”
“怎么？这就怕了？”
“你不怕？暗流涌动，我们在明处。”
“你都知道暗流涌动了，有什么办法吗？再说回来，我们这些普通人，怕什么？”
“那倒是。”
“所以啊！”杨山拍拍手，“我们应该考虑一下当前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开车来的，要怎么回去？”
最终是杨山打电话从警局吊了一辆警车过来，开车的竟然是早间的那个实习小伙，陈诚跟他见了好多次面了。胖子迷迷糊糊还算有点意识，三个人跌跌撞撞扶他到了家里，到陈诚小区下车的时候，杨山突然间叫住了他。
“怎么？”
“你明天要是起得来的话，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带你去跟方晓冬聊聊。”他说着，关了车门。车子在寒风中驶进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