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明吃不下东西。他倒不觉得有多饿，可能是一路上都很紧张的缘故，他现在看到食物都隐隐有点儿倒胃口。飞机上的餐饮算得是不错了，一小块牛排，松软的面包，还有米饭和面食可以选，普通的饮料都有。王寒倒是大快朵颐，与之一起的还有那个先前对自己一群人冷嘲热讽的中年男子，张天明吃了一点面包，便再吃不下。他看到一位副机长走过来，便问对方：“可以喝点酒吗？”

　　副机长说：“只有桂花酒，低度数的，但没有条件温酒。”

　　张天明示意没关系，表示希望能喝一点。很快，酒送过来，张天明喝了小半杯，便打算去后头睡觉。

　　“休息的时候请系好安全带。”副机长提醒，他话音刚落，突然间机身一阵抖动，两个人都没有站稳，就势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中年男人不顾食物也撒到地上了，猛地一下站起来，眼中露出犀利之色，看向外面。

　　“各位先坐好！我现在就去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副机长稳住身形，机身已经不再震动了，他帮助张天明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随后才向前面的驾驶舱走去。

　　张天明看相窗外，他突然间看到黑暗之中有一条长长的银色带子缓慢地划过天际——说是缓慢，实际上是因为对方和他所在的客机保持一种匀速的距离。那是一架战斗机。“护航！”张天明突然间想起来这个词语，他的精神为之狠狠地震了一下。“我们需要有人来如此周到地保护吗？”

　　他脑海中盘旋的只有这个问题。“在高空之中，我们可是哪儿也去不了。”

　　隔了不久之后，机舱内的服务灯亮了，几个人都听到了机长的声音：“只是一次护航换班时视线模糊产生的摩擦，现在没有什么事情了。”

　　张天明摁了服务呼叫，询问现在是否能够去休息。

　　“当然，您请便。”机长说，“如果睡过头，我会去叫醒你。”

　　张天明便解开安全带站起来，向后走去，王寒也有点困，他跟着往后走。

　　“嘿！”那个中年男人看见两个人走了进去，咧嘴笑了笑，不过他倒是没有跟进来的意思，一直安分守己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戴着耳机，时不时在扶手上用手指头敲打节拍，闭着眼睛享受。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张天明系好安全带躺下，发现这个地方很窄，但是的长度很长，足够伸直身体，也不会感觉到不舒服。铺是并列的，连在一起，枕头处有个一米长左右的隔板，把人和人隔开。安全带在腰间的位置，脚踝处也有。

　　王寒也爬上了，躺了下去。“我不知道。”他说。

　　除了飞机的轰鸣声，两个人都只听得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隔了一会，王寒突然开口：“天明，你恨我吗？”

　　“恨你做什么？”

　　“我私自终止了实验，导致了现在这个局面。”

　　“嘿。”张天明轻轻地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他反而感觉到轻松了，“如果换做是我的话，说不定我也会做出相同决定的，在这一点上，我倒是赞同你。”

　　“赞同什么？赞同我的理论？你一开始不是反对的吗。”

　　“不，我说的不是理论的事情，我说的是，为科学事业献身。”

　　王寒也笑起来，大概从张天明这样的家伙口中听到这样的言论，本身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外面那几个人是怎么想的。”张天明说。

　　“怎么想的？”王寒顿了顿，“怎么想的我不知道，肯定有恨我的，有平静的，我可没空去理解他们心里都想了些什么。”

　　“这看上去不像是抓我们去干嘛。”

　　“这事情谁知道呢？”王寒摇摇头说，“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老兄，由他去！”

　　“对！”张天明也说道，“由他去！”

　　“方老师的事情，你搞定得怎么样了？先前你不是接了一个电话吗？”

　　“遭了！”张天明一激动，几乎就要跳了起来，随后他发现安全带稳住了自己的脚，他又乖乖地躺了回去。“我还告诉陈诚，说会回他电话的，现在手机都被没收了。”

　　“陈诚？”

　　“哦。就是那个心理医生。”

　　王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老兄，睡觉。”他说，“不管怎么样，往后的事情睡醒再说。”

　　“你注意到我们有护航机没有？这可不一般啊！”

　　“刚才广播里不是说了么？一开始我没注意到。管他的！”

　　“对，管他的！”张天明也点点头，随后他盖上一层被子，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深夜，位处美国阿拉斯加州的一处郊区。这里距离费尔班克斯有十多公里的距离，路面上是一层厚厚的冰层积雪，冰冻三尺，蜿蜒如同一条银白色的哈达。远处还有一片云杉屹立在皑皑白雪之中，星星点点地镶嵌在这一片雪景之上，看上去一片荒芜。

　　此刻埋没在大雪之中的，有一个木头搭成的破旧屋子。对于远处的云杉来说，这个屋子是唯一一个不应该存在此处的东西。它看上去很有一些年份了，大雪压在屋檐上面，那些被腐蚀的木头在寒风中冻成了一根冰雕，因此才得以承受起原本那些能让它们顷刻间倒地的重量——这可真是个奇迹——如果那些云杉有一点自我思维的话，它们一定会这么想：多么顽强的小屋。奈何这些云杉相隔太远，否则它们在仔细一点观察的话，一定会更加惊讶地发现，这栋弱不禁风的小屋门口，竟然站着两个叫做“人类”的智慧生物。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手里拿着不知叫什么名字的管制，铁做的，很沉。

　　此刻他们两个人正在对话。

　　“老兄。”其中一个士兵开口说话，他把手里的搁到地上，松了松筋骨，炫耀式地隔着棉衣，捏捏他那大块头的肌肉。我们尚且不知道他名字，便叫他“大块头”好了。

　　大块头深吸一口气，他接着说：“老兄，你不觉得地底下的这群人都神经兮兮的吗？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又一副傲然的模样，恨不得告诉全世界，‘嘿！我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了！’”。

　　另外一个士兵看了他一眼，再看看手里的，虽然很沉，但他并没有把它搁置下来的打算——他性格向来一丝不苟，在这里，我们暂且称呼他作“严谨男”。

　　严谨男放松了一下冻得僵硬的双脚，他说：“喂，你可别乱说话，能够来这里的我看身份都不一般。”

　　“对啊！身份不一般。”大块头酸葡萄似的感慨了一句，“我们和队长的身份也不尽相同，因此我们得在这里站着。他们？他们在地下享受无处不在的暖气设施哩！”

　　严谨男想了想，严寒让他们都裹紧了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看不清他的神情，大块头猜不到他在表达什么。

　　“嘿！哥们，别那么严肃，刚才队长让我们站岗，是说干什么来着？”

　　严谨男回答：“保护这里不受攻击。”

　　“这就对了！”大块头眯了眯眼睛，“你觉得在这种天气这种时候，有谁会没事靠近一个冰天雪地里的小屋子？放松你的思想。对了，来根烟不？”

　　“聊天可以，抽烟我可不在行。”

　　“嘿！你看你你看你，怎么这幅模样，扫兴！”

　　大块头闷闷地转过身去，沉默了不到五分钟，又想到除了对方，没有任何人可以和自己交流，只得回头，又开口问道：“哥们，你觉得，他们这群人是干什么的？”

　　“谁知道？搞武器研究的？这个地方太隐蔽了，只有这种东西才上不了台面。”

　　“嘿嘿。”大块头得意地笑了起来，“我敢跟你打赌，这一次你错了，而且是错得离谱啊老兄，你还是得观察细致一点。”

　　严谨男似乎有了兴趣，他转过身来：“你倒是说说，怎么个错法？”

　　“观察！”大块头指指自己的脑袋，“所以说，什么事情就要用点脑子。你看看那群人没有，一个个弱不禁风，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倒一样，这绝对不是能够搞军事化的人，照我说，这些人就是搞科学研究的。你看看那些人诚惶诚恐的模样，我估计要是有人拿着抢指着他们头，估计下一秒就尿裤子里了。”

　　严谨男没有说话，许是他觉得这个猜测是对的。

　　“不过话说回来，真不知道他们搞的是什么啊。这么大阵仗，这三天前前后后来了很多人，说着不同的语言——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次怕是有大事要发生咯！”

　　大块头刚说完，便看到远处有一排越野车开过来，在月光下看得很清晰，哗啦啦的防滑链转动声，大块头一下子警惕起来：“是谁？！”

　　“嘿！”这次轮到严谨男说话了，“我说你，刚才还说要动动脑子，这么个阵仗过来，这几天还见得少吗？紧张什么？不过就是新来的另一批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