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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8章 张天明

醒世游戏 渔歌 5685 2022-12-23 22:02

  “陈医生,你的脸怎么了?”

  一听就是陈惠琴。陈诚讨厌她这种戏谑的腔调,他闭着眼睛靠在长椅上,昨晚的疼痛延续到今早,睡眠不足导致他头脑短暂放空,此刻要是精神再专注一点,还能够听到那种火车从山谷穿行而出,突到一片空旷之地的那种长鸣声,回荡在身体的各个角落,这让他非常难受。

  “陈医生?”

  “陈医生!”

  他本能地去排斥这种外来声音,混乱让他觉得刺耳。“你昨天相亲没被轰出来?”

  “陈医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直到这一刻,他才猛然清醒,并且意识到刚才和自己对话的声音不是女声,而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低音。

  是胡胖子。

  他坐在陈诚对面,装束有点怪异,一件毛呢大衣套着,里面是一件衬衫,头发乱糟糟的,胡子倒是剃得干净,两者之间泾渭分明。显然,他今天不用上课,并且赶早起来接送完孩子上学,下一刻就马不停蹄地赶这来了。

  陈诚向前倾了倾身子,好比这样就能将那点混乱逼出脑袋。“我以为是陈惠琴。”他摇摇头说,“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不用上课?”

  胖子目光炯炯,一扫往日里的颓丧,盯着陈诚的神色。足足凝视了几十秒,“不对劲。”他说。

  “难道心理医生不用看热点新闻?”

  “有屁快放!”

  胖子神经兮兮地看了周围一眼,确定没人进来之后,他才凑到陈诚耳边说:“方候淳,他昨天凌晨自杀了!”

  “啊……”陈诚喟然长叹,靠在椅背上,“我知道。”

  “知道了你在这儿坐着?!”胖子激动得想挥他一拳,姿势没展开,自觉得形象不好,又悻悻然坐下。问道:“他自杀当天来过你这地方?”

  “你想问什么?”若非胡胖子是多年至交好友,陈诚这个时候就该警惕起来了。

  “那群同学,大学跟着做过建模实验的,还有几个上上下下有点关系的朋友说是要去参加老人的葬礼……”胡胖子往椅背上一靠,叹口气,“我就是觉得这事儿太蹊跷。来你这里问问。”

  “他那天上午来过这里,我给他催眠,但是失败了。”陈诚看了看时钟,这个点数陈惠琴还没有出现,有点儿反常,“我整理过他的所有明面上的档案,没有整理出头绪来。到第二天上午我才知道的消息。”

  “没什么征兆?”

  “没有。”

  “那几个学生……”胡胖子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腔调一致,指证老人自杀有点蹊跷。说是老人本来生性乐观,接触比较深的几个学生也都说过——上次老人在医院动刀,去的时候大伙也没察觉出什么异样的……”

  “蹊跷?”陈诚苦笑一声,“你看到我脸上这道口子没?”

  胡胖子望着他。

  陈诚往门口张望了一眼,陈惠琴还没出现。“我这是被人打的,就昨晚。我猜……就跟方候淳老人有关。”

  陈惠琴整个上午都没有出现,打电话关机,大堆病人资料在她手里,因不上,手头工作延缓,陈诚索性也关了机。他靠在椅子上,发觉天气越来越冷了,闭嘴张嘴,总能哈出一口水汽。

  “王寒?天明?”胖子一语不发地听完陈诚冗长而又沉闷的讲述,他思索了一会。“没听说过。”他说:“我认识他的那批学生都不是真真意义上他带出来的,后来这一批人从事的大都和科学研究背道而驰,打个幌子,摇身一变就成了为老人打抱不平的正义者——人呐!”胡胖子叹口气,整个人往沙发里面缩。

  “走,出去。”烦躁起来的时候,陈诚喜欢动不动就看一眼手腕上的表,看见秒针以一定速率走动,呼吸放缓,这多少让他感觉好受一些。他说:“陈惠琴今天来不了了,预约的客人要她。喝杯咖啡?”

  胖子从沙发上蹦起来,陷入沉思状态的时候他外表看上去没比陈诚好上多少。两个人上了车,驱车到了离作家书店最近的咖啡馆,短短的路程上没有任何交流,似乎有什么东西把他们的思维都困住了。一路上,两个人都长时间地沉默。

  陈诚要了两杯美式咖啡,坐定下来的时候,胡胖子的魂儿好像才从思维中抽身而退。

  “你不去弄清楚前因后果是什么?”胖子问道。

  陈诚摇了摇头,他和胡胖子唯一一点不同的地方,就是但凡一件事情,他能够比常人更加持之以恒,但在面临重要抉择的时候,他也能够一眼洞穿轻重利弊。

  “我查过资料,老人生前做过的研究项目很多都是走在物理学前沿的,是开创性的东西。具体内容和研究方向我不懂——你知道,有些东西能的就那么多。他们是固定的一批人,科学上的地位是很高的,如果没猜错,在政治上的地位也很敏感……”陈诚说到这里的时候就不说了,他往手里哈气,一边关注胡胖子的神情。显然,从神情上,胡胖子也懂得了陈诚在这个时候要表达的东西。

  两个人又陷入适时的沉默——就像一开始来的时候那样,但这一次不同,没有什么东西将他们推入思维漩涡,只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好像盘旋在周围,挥散不去,又扼不住喉咙。

  服务员将咖啡送上来的时候,陈诚像往常那样挥了挥手:“不加糖,放这里就可以,谢谢。”

  可对方一动不动。

  陈诚隔了一会才感觉到不太对劲,他抬头看上去,是一位西装革履的陌生男子。

  “您是?”

  “请问是陈医生吗?”

  “啊,是的,额……”陈诚有点仓促地站起来,“我是。”

  “我是来道歉的。”对方鞠了一躬,“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天明。弓长张,天空的天,明亮的明。”

  胖子随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这架势把后面真正要端咖啡上来的服务员吓了一跳。

  来者不看向胖子,他带着一丝严谨的微笑,和陈诚对视。

  “坐。”陈诚说,他继而看向后面的服务生,向她招手:“这里,把咖啡放下就可以了。”

  对方点点头,在胖子身边坐下。

  “这位是?”

  “方候淳教授的学生,姓胡,是我朋友。”陈诚把咖啡移到胖子面前,又问他:“张先生,需要我帮你点些东西?”

  对方摆摆手:“不用,谢了。”

  “陈先生,还有……”

  “姓胡。”胖子说。

  “胡先生。”张天明点点头,“昨天的事情……”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盒子,推到陈诚面前。

  陈诚打开来,是一副镜框。

  “张先生是什么意思?”

  张天明笑了笑:“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昨天登门拜访的是我同事……他叫王寒。王寒也是方老师的学生……”说到这里他倒是看了胖子一眼,胡胖子脸上有点挂不住,他这个蹩脚的“另类学生”称号让他有点扭捏,但对方没有歧视的意思,继而说道:“因为方老师和王寒负责的项目进行一半,实验被迫中止……再加上方老师逝世的消息对他刺激过大。还请见谅。”

  陈诚点点头,他盯着张天明,又把视线从张天明身上转移到手中的眼镜框。“还有别的事情吗张先生?”

  张天明面带微笑地摇了摇头。

  “道歉我接受了,哦,还有这个眼镜框。”陈诚扬了扬手,把它重新装进盒子里,“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和我朋友还有事情要谈……”他把盒子放到自己这一边,大大方方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

  张天明的笑容纹丝不动,好像没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动怒的。他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从坐下到起身离去不到两分钟时间,陈诚目送他从门口离开,至始至终张天明没有回头,他迈着军人一般稳健的步伐,三步两步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是个干练的人。”陈诚突然间开口说道。

  “老兄,你可真够干脆的。”胖子苦笑道,“刚才你就让他这么走了,当真想撇开关系啊?”

  “不是。”陈诚摇摇头,“这个人是搞科研的,跟王寒一伙,他刚才没说实话。”

  “关于那一部分的?”

  “你没注意到。”陈诚说,“在形容王寒因为方候淳老人去世而受到过度刺激的时候他眼神流转了一下。他在撒谎。”

  胖子饶有兴致地听着。

  “至始至终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从心理学上讲,这是一种自我防备的体现——他一定在掩饰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不过可以确信一点。”

  “什么?”

  “他自己也感到慌乱和束手无措。可这就不是我们所能够涉及的地带了。”陈诚说。

  落地窗上的阳光洒进来,这是冬日里一抹普通不过的光亮,但落在陈诚眼里,外头的温和好比是一时的幻象,而咖啡馆是一个被囚禁在风暴中心里的砖头盒子,似乎只要踏出这里一步,外头骤然而来的狂风暴雨就会将自己撕碎,撒到整片禁区里的每一个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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