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早一些的时候，张天明和王寒还在阿拉斯加的地下联合国会议室里。张天明手里拿着那份名单，长久地沉默。以至于李院长在宣布“科学边界”组织成立的时候，他直接错过了这个足以让历史铭记的重要时刻。

　　会场一片交头接耳的声音，沙沙声回荡在整个地下会场。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见李院长对下面的人说：“科学边界这个组织不是强制性的，在场的各位，如果有想要离开的可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你们会回到之前的工作岗位上，关于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不得外露。”

　　很快就有人举手示意，是一个法国人。经过允许之后，他站起来发问：“请问加入了科学边界，还可以和外界吗？”

　　他英语讲的非常死板，语速很慢，似乎在极力思索。

　　“需要在监督之下进行。”

　　“那我……退出。”这位法国人想了一会，说道。

　　李院长点点头，他的眼神扫过在会议厅里的所有人，问道：“还有谁要退出吗？我再次重审一下，没有完全理解的同志可以不必再提问。”

　　“科学边界是一个自由研究的圈子，所需的实验资料资金由联合国，它不是一个强制性要求你们加入的组织，但加入了组织之后，和外界的需要在监督之下进行，科学边界是没有既定规则的圈子，但也是一个纪律严明的圈子。”

　　“加入了之后没有单独离开的机会吗？”这一次是张天明和王寒一行人中的其中一个提出的。

　　“有，不多。”

　　“我退出！”

　　“可以。”李院长的声音提高了一个音调，“在场的各位同志，我们时间不多，请尽快做出一个抉择！”

　　在这种推动之下，现场很快便嘈杂起来。

　　张天明一行人都没有说话，大家难得地保持了一种冷静心态，很显然，是去或是留，他们在心里都有了自己的一套想法。

　　引起张天明注意的，是旁边有好几个人的对话，美国人，英语很地道，一下子就能听懂。

　　其中一个人说：“老兄，我真不敢相信，区区一点巧合会让联合国的高层震惊成这个样子，我看他们是和平太久了，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够把这群闲人吓得够呛。”

　　“可不是嘛。我们的项目还没有确定下来，就被带过来这里。他们的想法太幼稚了。无形中有一种力量在杀害科学工作者？这不就是超自然力量吗？我看这群人是信奉神鬼学的。啊！中国人，我都忘了，他们对于神神鬼鬼的方向最感兴趣了。”

　　“老兄，别太感性，你这是地域攻击。”

　　“啊，sorry。”他转过头的时候，刚好看见张天明盯着他的目光，悻悻然闭了嘴。

　　“哼！”罗浩鼻孔里出气，“这群美国佬，还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怎么就见到我们中国科学院的代表前来，没见过你们这群洋鬼子的代表发言？”

　　他这句话用英说的，夹杂着各种粗口。很不标准。

　　几个美国人看了他一眼，本来想要反驳，见到罗浩人高马大，看上去不是什么善类，一下子就萎了。

　　“你会说英语？”张天明吃惊地看着他。

　　“那么惊讶做什么？”罗浩不屑道，“我没学过英语，但会说一些，先前跟来过美国训练一阵子，是一个项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稀里糊涂来了。跟你说，这群美国佬一个个在外头彬彬有礼，背地里捅你十几个刀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这群洋鬼子没有几个好货色，你得提防着点。”

　　张天明点点头，想起下飞机那会，罗浩透过舷窗读得懂唇语，那个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这里的人都是用英交流的。

　　沉寂一阵之后，都没有人再说话。

　　倒是罗浩有点忍不住了，他看向这身边的一行人：“我说大哥们，你们留不留下来倒是说一句话啊。你们可别留下来，不然我得跟着一起做安保方面工作的。真他娘的见鬼！”

　　张天明刚想回答他，李院长挥了挥手，示意让会场都安静下来。

　　“好了，现在大家说出选择。”

　　那几个地域攻击的美国人其中两个最先站起来：“我们退出！”

　　“可以。”李院长点点头，示意身边的记录员记录下来，“会议结束之后，有专车送你们到费尔班克斯机场。”

　　“还有谁要退出吗？”

　　在两个美国人的带领之下，很多人都站起来，走到一边，示意自己不想加入。张天明看了一下整个会场，几乎有接近三分之一的人退出，包括自己一行人都走了几个，只剩下王寒和之前一同坐车的那位老教授。三个人。

　　“好。”李院长点点头，“留下来的人，还有一次反悔的机会。”

　　大概沉寂一分钟，没有人再站起来。这也是很明显的事情，在座的都是在科研路上坚定不移的学者，除非发生了更大的动荡，不会有人轻易摒弃自我观点。这也是理论物理学领域内所必须的质。

　　李院长点点头，章魏看了下方的人一眼，挥了挥手，很快有士兵上来带队，示意选择退出的人现在可以离开了。

　　张天明目送他们走出去，那两个先前大放阙词的美国人走在最前边，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之色，冲罗浩的方向投来。

　　“你们三位，可把我害苦了。”罗浩苦着张脸。

　　不知道为什么，张天明在这个时候的心态反而轻松不少。他戏谑地拍拍罗浩的肩膀，用之前后者对他使用过的相同语气说：“大警官，幸苦你咯。”

　　李院长注视着一干人走出了门，这群人将被遣送回国，对于今日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情，相关部门同样会下封口令。“科学边界”的活动是绝对保密的。他对章魏的方向点点头，很快，每人手头一份资料又发了下来。

　　张天明看了一下，立马就知道和前两次发下来的名单不同，这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是一个实验。关于高维度时空的实验。张天明还未去看那些天马行空的理论描述，他看了王寒一眼，后者脸上露出一种欣喜若狂地神色出来，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涉及的实验果然是先前兰州实验中心一直在做的东西。关于大型粒子加速器撞击的实验，相关猜测竟然和王寒所想的一般无二。

　　他突然间想到了方候淳。这个已经离世的老人，在几年前就道出了这种还未进行的可能性。这种远超常人的见解不是运气，是大智慧。这位老人和王寒一样，有一种为科学事业奉献一生的坚毅决心，多年前他发表的研究结果大多是空前的。张天明知道他于己的身份，多少带有复杂的心理，但这一刻所有的偏见都远离了，他想到了那位物理学上的伟人，当年爱因斯坦来访中国的时候，他看见过相关报道。那时候报纸上回忆起这位历史上的巨人的时候是这么形容的：他用他瘦弱的肩膀撑起了整个物理学的半边天，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步履蹒跚，手里拿着烟斗的老人，他穷尽一生，却囊括了整个宇宙？

　　现在张天明有点理解了。他总算是有点理解了。他理解了当年母亲为什么对他说：“将来你会原谅我的，也会原谅你父亲。”

　　王寒，相比你之下，我有更多的话要说。张天明心里想着。整个会场寂静下来，所有科学家都“哗啦啦”地翻着厚厚的一沓资料，时不时的，有几次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多余的话就不说了，相信各位已经听说过首次在中国兰州执行的最大能量粒子撞击实验，实验的结果出人意料，并且在此之后各国也相继做过这一类的实验，得到的结论是相同的，即——违背物理定律而存在。

　　“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事出反常必有妖’。先前的两份名单，你们都看见了，这些科学家相继对于这个领域进行探索，随后各种意外频频出现。实验已经引起了更多高层的关注，我们有理由相信，对于这个实验的打击是空前的，暗中看不见的敌人已经伸出手脚，我们尚且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些。

　　“关于资料中提到的理论实验，目前唯一有条件做这个实验的地点在欧洲，实验这是理论上可行，实践之上实际是个笨办法，但在没有更好的模型提出来之前，我们坚信一条路走到底的精神。

　　“我们应该注意这样一个事实：在科技开始视线大.跃进的今天，每一个瞬间都是可能决定当下和以后的，个人的智慧和整个社会的发展不一定成正比，因此集体的智慧是有必要，也是必须的，目前形式算不上严峻，科学边界组织只在于集中大家的智慧，不存在强制性和监管。这一点大家可以放心。”

　　“另外，这一次前往欧洲实验区之前，需要指定实验的总负责人。”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资料，看到台上。

　　张天明抬起头来，他发现李院长的目光穿过重重障碍，落到了自己一行人所在的角落。

　　“欧洲实验区的总负责人：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