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这样的回合下来，大家都从楼道监视器里，看到了“傀儡壹号”锐不可当的气势，再也没有人冲上去，螳臂当车了——隔空胡乱发射榴弹乱轰的行为，也被荸荠制止，这大厦的结构，也抵不住你们这样胡乱轰炸，壹号多少受点伤，但咱们这样整栋楼塌了，不是给它陪葬，只是无意义的献祭罢了，又有谁甘心呢？

　　警铃乱响的结局，就是大家争相涌向疏散通道，奔走而下，这个大楼一共有两个疏散通道，“傀儡壹号”用抢夺过来的榴弹，炸毁了一个通道井之后，其他人都只能往仅存的楼梯涌去。但如果从这华山一条路，走下去，都会被往上慢慢走着的“傀儡壹号”点名清除，绝无漏的可能。所有幸存者，悲愤之余，都往楼顶的停机坪涌去，期待有外面的飞机赶来救援。

　　草菇拨通了装备总部的值班电话，呼叫商将军，派来旋翼飞机，来接走武器所的领导和组长们。可蜂拥到楼顶的人群，竟然拥挤得连飞机能降落的地方都没有了，身高体壮，能攀得上飞机的人，一拥而上，再没有什么绅士风度，也没什么知识分子脸面可言，都是斯文扫地。最后，等到“傀儡壹号”出现在天台的时候，竟然有绝望的工作人员，直接就做了无绳蹦极，或者无伞降落运动，自绝于人民了……

　　而“傀儡壹号”也是，似乎已经厌倦了，用手指弹射的方式夺人性命了，只是把人类，拎起来，丢下38层楼楼顶罢了——这是多么节省而经济的杀人方式啊……

　　于是，到了这里，最终就出现了，刚才，乔臻在壹号体内苏醒过来的一幕——其时，半径1千米之内，已经绝无人类生命生存的迹象了。“傀儡插头”认为完成了任务，自动关闭，进入休眠状态。而乔臻的意识在芯片内复苏，接管了“壹号”的控制权。

　　现实中的壹号，还在呆立凝视着芦笋的尸体，刚刚那些恐怖的画面，在自己脑中不断闪回，而自己，又是实在是不能理解……这都是，“我”干的？现在，看着那中间幕布上的，一个巨大的“人”字，为什么，人，会这般失了人性呢？这具躯体，是“我”，还是这个意识，是“我”，如果这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我，还怎么做我？

　　对了，我的小背包，备用电池，还有，树华……壹号转过身，离开了大会议室，沿着消防楼梯，一层一层往下走去，实验室在四楼，还有漫长的，一段修罗道，要走。

　　为什么不直接拽着电梯的钢缆下滑呢？速度可以快很多……因为“我”，想看看，“自己”到底做过什么……每往下走一层，刚才十四分钟前，这一层里发生过的，虐杀的一幕幕画面，会缓慢地进入自己的意识，好似这些高效的杀人方法，都是自己的行为，这让壹号真心无法接受——我到底是怎么了，这是我干的吗？而杀人手法，又是大同小异，摧枯拉朽，势不可当……

　　当壹号终于，历经了涌进脑中的血雨腥风之后，走到了四层楼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壹号他在不住地颤抖。这些残暴的行为，都是自己做的？但是，这身体确实是自己在操控着？这又怎么解释？“我”被什么魔障附体了吗？这让壹号进一步又陷入了思考：人工智能、机械，都是人做出来的，人性的恶却在这时彰显无遗——我们自己发明了“机器人三原则”妄图保护人类，但是，我们真正在努力做的，却又是怎么样规避这三原则，仍旧让机器人，成为杀戮的兵器？

　　今天，乔臻的意识，有理由相信，这些破坏和杀戮，是人工智能的杰作。我们都能看到，人工智能高速学习能力，和自我更新能力，真的是快得惊人，人类通过基因突变缓慢积累的生物进化优势，在机械文明，极其迅猛、快速的知识积累、技能磨练面前，根本无法匹敌。但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乔臻的意识还是想象不出，壹号，是因为有自己的指挥，才成为“人类”，可以“杀人”……但是，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是什么东西“寄生”在“壹号”身上了吗？居然一样能够虐杀人类？太可怕了……

　　壹号也来不及细想，这些上纲上线的哲学问题，现在的他只想，去找回树华，那块承载着树华的意识的，那块芯片。

　　壹号一步步迈进，越来越靠近机器人组的实验室了，可地上那一滩，已经变成黑红色的，浓稠的蔓延的血迹，却让人有非常不好的预感——量子电脑从远红外线探测器上，根本没有读出有生命迹象的可能，而且，是的，方圆1千米之内，都没有活人了……转身进门，果然，躺椅上树华的躯体，她的脸庞已经变成了青灰色，再没了眉飞色舞的神情了，原本还算清秀的长相，凝固于14分钟前的杀戮。

　　壹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伸手颤颤巍巍地去检查转化头盔，万幸！树华的意识，已经成功凝结在这块芯片里了！自己这还是算是成功救了她？是不是？不然她就死了？壹号不断地给自己找着理由，自己还能站立着的理由。

　　其实壹号这是胡的心理动机很明显，是在故意麻痹自己的精神，试想一下，如果当初，他是把树华送进医院的，而不是带到武器所来的话，后面这些恐怖故事，怎么又有可能和树华再有瓜葛？是壹号，为了自己，而杀死了她的身体，让她承受了裂头之痛，万幸的是，她的意识终于还是活下来了，活在另外一种形式里，和自己一样，成为了自己的同伴！

　　说到底，壹号的动机、出发点，都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伴而已。好让自己不再是，彳亍独行的“人类第一人”，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头衔，而是，代表着无尽的孤独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