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臻驱车来到了婀锡娜武器研究所，刷卡进了大门，和前台的保安照例打了招呼，“老张，早啊！”

　　“甘蓝组长，这么早啊？今天又是攻关？还是什么关键实验啊？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谢谢啊！您也是，老是值夜班，注意休息啊！”一两句简短地无聊寒暄，这算是过了第一关。甘蓝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前，用密码和视膜识别，进了门，马上泡了一杯咖啡，端着杯子在办公室窗前装模作样地往外看风景，同时慢慢磨蹭到摄像头的死角下，把杯子，搁在了摄像头正下方的书架顶上。估算着热气氤氲，大概1分钟，能够模糊摄像头的镜片了，甘蓝就从办公桌里，拿出昨天准备好的“壹号”的启动秘钥芯片卡，放在办公桌正中，盯着看。同时，甘蓝毫不犹豫地进入自己的办公电脑中，反复地进行格式化硬盘，消除“蒸锅”的技术数据和研究记录，但是保留在中央电脑里的上个月的备份，和雪里蕻、葫芦、莲藕的电脑里的小部分数据，是没有办法了。自己对汇总这些分析数据，进行综合的过程，反正是消灭干净了，之后，山药他们至少要4个月左右，才能做出相似的“蒸发头盔”，技术指标什么的，就看他们造化了……做完了这些，一切顺利，甘蓝继续盘算着，那么，现在就是最关键一步，把‘壹号’从机械人组实验室带出来，进入意识芯片耦合组的实验室，要瞒过两个在实验室、一个在走廊里的总共三个摄像头，不是那么容易的。

　　同样的把戏得再耍几遍，甘蓝拿出了自己手提包里藏着的一个瘦高细长的保温杯，加满了咖啡拧紧了盖子塞在实验褂子里，穿好，同时又在手上端了一杯咖啡，出了办公室来到机械人组实验室门口。刷了身份卡，再往呼气身份识别装置里吹了一口气，第一下门居然没有开。这种新型“口吻识别锁”是基于人体口腔、呼吸道内定殖细菌的稳定性，发酵产生的挥发性短链脂肪酸谱的不同，而识别个人身份的，追求的是一个月跨度的短时间内，个人体内细菌群落的稳定性，以达到的识别效果，这也是武器所去年自己做出来的新玩意儿。甘蓝锲而不舍地吹了第二口气，门应声而开，甘蓝推门进去——真的是天赐良机，这两天因为两个组的领导互换，有一些研究材料、盆景装饰什么的要转移，靠墙还有一个小推车、一架梯子放着。甘蓝还是仔细小心地，把梯子架在了摄像头下方，再把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到了摄像头下面，估计着摄像头已经模糊了，就立即，把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壹号，装进了整备箱中，堆叠在一堆要推过去的杂物、盆景之下。

　　心中抱定一个信念，“一定要快”，甘蓝推开门，推着小车往意识芯片耦合组的实验室走去，同样通过胸牌卡片和呼气身份识别装置，进入到研究室内。借着般盆景的动作，甘蓝来到摄像头的下方死角里，用一个文件柜，几本很厚的资料书，叠成一个高高的金字塔，再把兜里的保温瓶打开，放在摄像头下方，熏蒸着摄像头，很快就可以开始行动了。甘蓝回到小车里，把整备箱从杂物里拉出来，再将壹号放置在“蒸锅”的躺椅边上，打开壹号的胸甲，用连接线，连上壹号的中枢电脑，那里插着一张空白芯片，上面还标记着自己昨天写上去的“20260131”日期。怔楞地看着，这个，一会儿之后，就会住着自己的灵魂的小小方块儿，是的，从此以后，自己就是硅基生命了，和这具碳基生命的肉身，要告别了。而灵魂深处突然之间闪亮，几个很小的记忆片段，自己小时候吃过的，端午节粽子的味道，涌上心头，点点滴滴都是手艺，拌过酱油的糯米和大块肉，蒸熟之后的咸香，齿颊流芳；恍惚之间，又似乎，闻到了妈妈做给自己吃的蔬菜杂烩的味道，也是难忘得很，那种淡淡的青草气息，仿佛春天徜徉在田间地头的感觉——不知不觉间，甘蓝已经泪流满面。但是，还有一段，记忆深处的甜蜜和责任，让他义无反顾地抹去爬满双颧的热泪，套上“蒸发头盔”，绑结实，咬紧牙托，斜躺上了实验椅，双手双脚都伸进固定用的皮圈里。停顿两秒钟，细细再回味了刚才那冲入大脑的记忆，用足了力气，按下了启动转化的按钮——那是，和安锦第一次接吻的记忆，安锦双唇传递过来的柔软，是那个青葱时候，从未体验过的，玫瑰花瓣般的甜蜜，柔若无骨，丰润无暇，自己用舌尖去叩开安锦的贝齿的时候，还有那一丝羞涩和欲拒还迎地挑逗和冲动，一切都如梦似电，如雾亦如幻。那还是他们研究生一年级时候的事情，两人是高中同学，一个寒假里，相约见面却一见如故，就这么相了，就这么接吻了，之后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浑然天成，自然发生。

　　在“蒸锅”对甘蓝的大脑，进行反复电极扫描和转录的同时，带来的头部炸裂般的感觉，如同几十枚钉子同时在往大脑里，硬生生地钻进去一样，甘蓝咬紧口中的牙托，发出“呜嗯呜——”的惨烈闷哼声。而自己的魂灵，仿佛已经飘离了自己的身体，在俯瞰着这具，只剩不绝如缕的一丝，还连接着这个躯壳。偏偏从这根尾巴上，传递来有如幽冥之火，在蔓延烧灼自己周身的感觉，灵魂里和这躯体残留的连接，想要破体而出，却不可得。这种疼痛，完全不同于外伤敲打、或割刺的疼痛，而是好似一根钻头，以极慢地速度，缓缓转动，楔入头皮、浅筋膜、帽状腱膜，到达颅骨外膜，接着，硬生生在颅骨上沿着导静脉挤开，穿透板障的一条血路——偏偏，这个时候，就猛然加速，扎透你柔软的蛛膜和软脑膜，长驱直入地刺进你豆腐脑般孱弱的大脑皮层，直接硬挺挺地接触到你的灵魂。而这种感觉，每分钟重复数千次，那简直就是累积成一种，深达骨髓、绝望一切的，地狱烈焰灼魂焚心般的灰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