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拘“嗯”了一声，“那我们就去县衙。”

　　沈月芽没有情根，他想要她尽快生出情根来，偏偏她见过的感情都暴露出残忍又无情的缺点来，这样让她更加不敢生情了，姬无拘也很郁闷。

　　他无力的辩解：“月芽儿，感情多半都是美好，没有你我的感情，也就没有弥生，你看看这小鬼，是不是很可爱？他肯定也给你带来很多快乐，不然你也不会将命魂拿来孕育他了……”

　　听到前半句，弥生就想要反对，可听到后面的，他又闭上了嘴巴，他本来就很可爱，娘亲本来就很爱他，算这个老色鬼识相。

　　姬无拘还在继续说着：“……那卢松青哪里有资格与我们想比，月芽儿就比他要敢爱敢恨得多，我更是不同，弥生，你说对不对？”

　　弥生“哼”了一声，既未帮腔也未反对，只心中暗骂，这个狡猾的老色鬼。

　　沈月芽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也许吧。”

　　姬无拘不满意，弥生也觉得不满意。

　　不过，不等跟沈月芽争辩，县衙已经到了。

　　三鬼循着灯光找到了值勤房，了一下今天登记的事项，并没有沈家人的来访记录，沈月芽就心中有数了，说不定阿爹和二叔都没有进衙门来，那状子也可能递交不上来了。

　　她在衙门里转了几圈，才摸到一间书房来，将标记了明日要过堂的一件监守自盗案的状子给拿了出来，按照上面的用语，用自己会写和认识的字，写了一份十分简单的状子。

　　她要告伍柳儿为了抢夺卢松青，谋害其原配沈氏及其子嗣，还得沈氏小产以至于被休妻，其父伍捕头帮其逼婚，滥用职权，将卢松青关入大牢以达到目的。

　　寥寥数语，因为字写得又大又丑，占了很大的版面。

　　在被告和证人处，沈月芽毫不犹豫的分别填写上了伍柳儿和卢老头和梁氏的名字，还有沈家一行人，伍柳儿是当着他们的面亲口承认过的，因此也能够作证。

　　原告处，沈月芽稍稍想了想，然后写上了卢松青的名字。

　　她想要看看卢松青明日的表现，他懦弱无能，她这个小姨子就看在以前他也待她和小郎不错的份上，看在他真心喜爱阿姐的份上，送给他一个反抗的机会，就算是因为无子嗣这一点让他与阿姐再也没有可能，也能够让他摆脱掉他不喜欢的伍柳儿，就看他如何把握机会了。

　　以前伍柳儿曾在沈月芽面前炫耀，提到过她阿爹伍捕头在衙门当差，衙门办公的流程她十分清楚，也说过一嘴。

　　沈月芽依稀记得，除非是紧急的人命案子，一般的小打小闹，师爷会在前一日将状子准备好，第二天县令上堂之前衙役直接按照状子将原告、被告和证人一一带到。

　　沈月芽以为这状子过堂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她等着这些原告和被告以及证人们明日的表现。

　　姬无拘见之摇了摇头，“这么丑的字，明天只怕那些衙差都会怀疑这是混进来的状子，要是拿去给师爷看，就会露馅了。”

　　于是一代亡国之君第一回亲手写了份状子，还是帮沈月芽誊写，之后才重新收起来放好了，将那件盗窃案往后挪了一天。

　　千多年前的字与现在的字当然不一样，姬无拘这千年来虽然也是在巨阙剑中，但是巨阙剑中的鬼可不都是千年前的鬼。

　　这把剑在三百多年前掉进月亮湾之前，也数次落在历朝天子之手，死于剑下的也有不少文士，他就是通过这些鬼，知晓了不少事情，也会写会认这些文字。

　　沈月芽哼唧了两声，心里是有些赧然的，她写的的确是有些丑。

　　姬无拘写完了状子，兴致来了，又问她：“月芽儿，会写我的名字吗？”

　　问完了，也不管她会不会写，直接提了笔，沾满了墨汁，握着她的手，就在纸上写了起来，写完了，又用以前弯弯扭扭的大篆字体又写了一遍，将“明月”二字也写了出来。

　　月芽儿，月芽儿。

　　不过是昔年他给假扮瑶姬的明月取的昵称，他实在不愿意在床榻之上搂着她，喊着瑶姬的名字。

　　他以为能够被送来作为美人计的棋子，明月应当能够猜出来他的意思，他就是以之告诉她，他认出她来了，他知道她不是瑶姬，他以为他们是心领神会的，他还记得他说：“以后寡人就叫你月芽儿，可好？”

　　她低低的道：“喏。”

　　声音里分明是有欣喜的。

　　可她直到闭眼之前也一个字也没有留给他，看着他仿佛被挖空了心失了魂，她也没有理睬他，反倒是死亡让她解脱的笑了。

　　接下来就是齐越联盟攻吴，吴国内又有韩拓留下的余党捣乱，他乱了心神，死在巨阙剑下。

　　直到弥生骂他，才让他又有些不确定，也许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意。

　　想不到这个小名却是成了她今生的大名，这是怎样的缘分？她不管转世还是以前，果然就该是他的。

　　心念几转间，他已经将他记忆里，那些美好的夜晚都透过元神让沈月芽看见，听见她又羞又气，呼吸加重，他的唇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弧度越来越深，越发收紧胳膊将她搂在怀中，紧握着她的手，继续在纸上写字。

　　因为弥生的到来，她也多了些探究旧事和旧身份的兴趣，要知道以前她是从来不问姬无拘任何前事的，姬无拘这才放心的将那些美好的都展示给她看。

　　转瞬，纸上已经落下了十个力透纸背的字，他的名字，她曾经的名字。

　　现在的字体，当年的字体。

　　字体虽然变了，但是他没有变，她在他心里也没有变。

　　“你这老色鬼总有一天，我要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叫你再欺负我娘亲……”

　　姬无拘低下头，看见弥生愤怒的注视，也不与他生气，他错过了这么多年，并未为他们母子做过什么，让月芽儿独自养育弥生，他骂就骂吧，姬无拘迅速的压下心里的一缕忧伤，这别扭的熊孩子。

　　在弥生出手捣乱之前，他空出一只手迅速的将他制住，又笑了笑，继续写下“弥生”二字，似强调：“姬弥生，这个是你亲爹的名讳，这个是你娘亲的，可记住了？”

　　等来弥生一声冷嗤。

　　笔记干了，姬无拘收了纸，塞给沈月芽：“拿好了，别的可以不认识，这几个字一定要认识，还要写的好看，以后我提醒你在心里多默念默写。”

　　沈月芽从烟乎乎的场景里回过神来，懒得理会他，出了县衙的门，才往沈家村去了，要是留在这里被阿爹抓住，那就不妙了，只能等明日他们从小粮埠回去再打探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