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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京都 第一章

藤泽先生 叶秭 9168 2022-11-24 17:27

  我要说的,是一个刚刚结束的故事。

  这是属于我的故事。虽然它结束了,但我心中的情感还未完全死去,倘若我注定要孤独终老,我写下的东西将会成为我后半生唯一的慰藉。

  每个故事里都会有一个男主角,我故事里的这个男主是一个显赫的人物。如果你熟悉知念财团大概能猜到他是谁。即便不熟悉我想也会有所耳闻。这个同京都历史悠远的某贵族名门关系密切的财团,在本国的各个行业都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而我要说的这个人,就是这个财团的所有者。

  你能想象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英俊,多金,谦虚得体,身上是贵族门庭的优雅规整,特别是他看你的眼神,永远专注温柔,总之是没有几个姑娘能够拒绝的人。

  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从小被收养在妮尔市的一家孤儿院,市里最好的贵族学校妮尔学院历年来面向全市孤儿院有一个慈善的项目,就是资助有资历的孤儿在本院就读,学习成绩优异者,可保送京都友校部就读大学。妮尔学院的友校部是京都著名的私立高等学府北苑学院,为了进入这所学院,资质平平的我拼了命地学习,终于以全优的好成绩获得了保送资格。

  我至今还能回忆起两年前初到京都的情景,那是春季四月份,草长莺飞,空气中是樱花的清香。

  我选择了这里赫赫有名又尤其烧钱的专业,服装设计。慷慨的校方为我免除了学杂费,并且给予一笔小小的生活费补助,但很明显还是不够。不过听说校方有针对留学生推荐兼职的政策,注册登记后我在学生中心领了一张申请表。

  和这里的其它大学不同,北苑学院向学生提供住宿部,由于名额有限,得知拿到名额后我特别开心,因为这笔住宿的费用算在我的学杂费以内,已由学院免除。

  公寓是两人一间,两室一厅,卫生间是各自独立的,还外加一个阳台,基本设施一应俱全。我到的时候室友还没来,我将自己的东西归类放好,伏在客厅榻榻米的矮几上认真地填写申请表,我和我的室友长泽友美就在这个时候见面了。

  我从公寓的门牌上知道了她的名字,肖想过指不定是哪个财团的大小姐,趾高气扬,目中无人,还带着一个女仆,对我各种指手画脚。请体谅我的无良,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现实却是长泽友美从门口探出头来,一个人,没有什么女仆。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个子不高但有一头染成浅金色的齐肩卷发,巴掌大小的脸,娃娃衫加迷你裙,露出大半条腿。这里的姑娘都喜爱迷你裙,冬天也这么穿。

  她冲我一笑,说着客气话:“打扰了。”屈膝在我身旁坐下,探头过来想看我在写什么,我不喜欢陌生人这样窥视我的隐私,拿书把表格遮了。她有些讪讪,但还是保持着微笑,“你就是苏苏?”

  她的发音听起来像在叫“叔叔”,让我差点笑出声来。我忍住笑,有礼地回她:“是的。你好,长泽同学。”

  “叫我友美就好。”她说话的时候微微含着胸,“你的日语说得真好。”

  我谦虚地摇头:“只限日常对话水平。”

  她换了个坐姿:“苏苏,你有英文名吗?”

  我连现在用的这个名字都是读书时瞎掐的,哪里想过取什么英文名,再说不过就是个符号。但是,我在白纸上写给她看。

  SuiSue。这是我名字的英文写法。

  她看过,皱了皱眉,劝我:“你不觉得你的名字发音很拗口?你就不想应景取个简单点的本国名?”

  我终于听出了点端详,敢情她是为了劝我换名字来着。我和她认识才多久?还真是位自以为是的大小姐。我收回纸,语气礼貌却生硬:“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长泽友美还想说什么,我收拾好东西,回到自己的卧室,顺便带上门。我把窗帘拉开,就着日光把表格填完,又仔细检查一遍,整整齐齐夹在书本里。然后我打开门,对面卧室的门没关,我看到长泽友美忙碌着的小个子,门口摆着几个大箱子,她的东西可真多。

  我抱着书走过去,敲门:“那个,需要帮忙吗?”

  她回过头,有点受宠若惊:“可以吗?”

  “当然。”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善一些,“不过,得等我先去交一张表格。”

  “什么表格?”

  “关于兼职介绍的申请。”

  她点头:“那请早些回来。”

  我同她告别,前去学生中心将申请表交给相关的负责人。在这里,年轻的川岛小姐接待了我,她仔细地查阅了我的申请表,问我:“苏苏同学,你写着你在妮尔市有过咖啡馆侍应生兼职经验,对吧?”

  “是的。”我点头,其实有点心虚,为了保持全优的记录,我连睡觉的时间都恨不得拿来学习,根本没有时间做兼职,可申请表上兼职经验为必填项。

  她继续问:“方便透露是哪家咖啡馆吗?”

  这个难不倒我,我早就想好了对策:“薰衣物语。从高中一年级开始我就在这家咖啡馆兼职。”

  “那么真是太好了。”她笑着,注视着我的眼睛,“据我所知,薰衣物语在京都的连锁店正好需要侍应生。鉴于你有这方面的经验,一定能够胜任这份工作。”她快速在电脑里打好推荐信,打印出来签上字,合着名片递给我,“下周末按名片上地址去应试,试用期是一个双休日。努力工作吧!”

  我接下,说着饱含敬语的客气话,同川岛小姐告别,然后迅速返回公寓。这天我尽职履行一个友好室友的职责,帮了长泽友美不少忙,为此她拿出意大利巧克力以犒劳我,被我婉拒了。

  “抱歉,我不喜欢吃巧克力。”我这样说,是大实话。

  她有些失望,把巧克力放进冰箱里。

  正式上课前是新生欢迎周,长泽友美辗转在各个party之间乐此不疲,起初她还邀请过我几次,看我态度敷衍就作罢了。我讨厌这样的场合,正好图了个清净,整天窝在公寓里看书或者画草图,饿了就吃一个饭团充饥。

  周六那天我起了个大早,仔细收拾了一番。从种种迹象看,我的舍友长泽友美宿夜未归,不过我无权过问。我把冰箱里的饭团拿出来热过吃下,权当早餐。然后乘坐电车来到四条河原町。

  我按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到这间咖啡馆,招牌很简单,白底黑字,左下角还有一个【安】字样的logo。推门而入,咖啡馆里弥漫着薰衣草的香气。

  递上学院的推荐书,无需面试,我成为了这间咖啡馆的实习生。工作简单,做起来得心应手。制服是白衬衣黑色西装裤,再配上一个紫*领结,立刻就生动许多。

  咖啡馆有专业的咖啡师,侍应生不多,白天加上我也只有三个。我是这里唯一一个女侍应生,我的两个男同事,高个子的领班叫做秦川,和我一样来自中国,瘦小些的柳生拓实是正儿八经的本地人,他们俩比我大一两岁,在此工作一年有余,两个工科生,兼职的目的非常一致——学好语言。

  秦川是个坏心眼,自己的日语发音不正宗,可柳生把我的名字读音发成“叔叔”,却被他嘲笑了半天。这间连锁咖啡馆的客人成分复杂,还好两个人说起英语来忒顺溜,自己的国语搞不定的时候,国际用语总能派上用场,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交流障碍。

  我舀一勺咖喱吃掉:“你们俩这么不靠谱怎么能在这儿留到现在?”

  秦川笑得有些诡异:“那是因为BOSS愿意留嘛。”我咬着勺子做疑惑状,他接着说,“难道,你就没发现这里只收男侍应生?”

  “这不还有我么。”

  “那可不一样。”秦川吸了口可乐,“老实告诉你吧,咱们BOSS有个爱好,爱男色。”

  柳生接过话:“但是,为了照顾到客人只能聘用女侍应生啦。”

  “哈哈,就是这样。”

  我眨眨眼:“真的假的啊?”

  “你说呢?”

  我没做声,他俩拿我寻开心呢我又怎么会没察觉,我舀了一口饭,还没放进嘴里就来了顾客。我是个实习生我得好好表现,于是放下勺子,快速擦了下嘴就迎上去。

  这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几乎就是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由于印象深刻,即使过去很久,我仍旧记得很清楚,这个周六的午后,我在异国的第一份工作正在试用期,端了半天盘子,还没做过接待就以为自己游刃有余,我是个自大的实习生。

  他穿着考究的黑色手工定制西装,左手柱着一根黑色手杖,行走间优雅得像是中世纪的英国贵族,当你仔细打量他就会发现,这是个左腿不太方便的男人,大概是他年纪轻轻却带着手杖的原因。他在僻静的角落坐下来,把手杖轻轻靠在一旁,拿起menu。

  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正好抬起头来,这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完美得无可挑剔,宛如古老的神祇,是不容亵渎的*。

  我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一时间话也忘了说,半天竟然憋出一句中文:“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么?”

  他笑了笑,用日语说:“实习生?”

  我想他大概是对我的服务不满意,想要投诉我呢,这可不行。我拿出标准的服务微笑,用绝对找不出纰漏的日语说:“先生,很抱歉现在本店并没有实习生,我在这里工作半年了,一定能给您满意的服务。”

  他看着我,完美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可你没有胸牌。”

  看来他也知道这里的实习生都没有胸牌。只是这和他来喝咖啡又有什么关系呢?可美男的笑容看着就是舒服,叫人连不快的理由也没有。

  我耐心向他解释:“因为……”还没开始瞎掰,柳生走过来,用眼神示意我走开,我正等着有人来救场,赶紧避得远远的,依稀听到柳生对他说:“藤泽先生,请问还是和往常一样吗?”

  我刚走到吧台就被秦川拉到一边,好家伙,一脸幸灾乐祸:“我就说不能请女侍应生吧,见到美男话都说不顺溜了。”

  我反唇相讥:“你要是看见美女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呢。”说完还拿眼神往窗边瞧。

  “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这个藤泽先生外型是不错,只可惜人家腿不好啊。你是怎么想的?”秦川把我的脸扳过来,二十来岁的年龄叹了一个八十岁的气:“可怜的苏苏,来好好和哥哥说说。”

  我的脸有些发烫,强作镇定翻了翻眼皮:“胡说什么呢。”

  “得了吧,你的表情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不行,我得拍下来,指不定将来还能做呈堂证供。”说着就去掏手机,我冲他手臂使劲一拍,转移话题:“哥哥你就别闹了,人家看他那件衣裳呢,你快给我瞧瞧看是哪个店的?”

  秦川看都不看,直接说了一个法语单词:“Givenchy。”

  “哥哥您请说中文。”

  他鄙视道:“亏你还在私立学府修服装设计,纪梵希没听过?奥黛丽•赫本你知不知道?她许多电影里的戏服都出自这家老爷子的手笔。”

  一个谎言而已,混迹私立学院那么多年,我怎么会不知道?

  曾经我在图书馆的机房里偷偷搜索这个著名的奢饰品品牌,得到三个关键词:Genteel,Grace,Gaiety。

  古典。优雅。愉悦。

  这令我想起这个人。

  我们初见的这个午后,他点的是蓝山咖啡,听柳生说他只喝这一种咖啡,加一颗方糖,从来如此。他端咖啡的姿势令我联想到那些油画里的贵族绅士,高贵又闲适。他安静地看着窗外街景,而我在角落里偷看他。

  迄今为止,我和他未通过名姓,还只是说过两句话的路人。不过我在心里给他取了个昵称,叫做Mr.Givenchy。纪梵希先生。

  第二周,我接到秦川的通知,我顺利通过试用期,成为正式员工,印着名字的胸牌端端正正别在右胸的衣料上,上面是我名字的英文:SUISUI。

  我对柳生旁敲侧击,得知纪梵希先生已经一周没来过,不免有些失望。到了午后,时间比上次略迟,我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他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我惊喜不已,快速对着反光玻璃整了整制服,迎上去。

  这周气温有所攀升,他穿了件蓝色衬衣外搭了一件灰色马甲,下身黑色休闲长裤,并不是Givenchy,像是私人设计师的手笔,很适合他。

  我掩饰着雀跃的心情用流利的日语说:“欢迎光临。”

  他抬起头,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他说:“一杯蓝山,谢谢。”然后从随身带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台轻便的笔记本电脑,开始自己的工作。

  他好像已经忘记我了。我的心情一落千丈,没精打采地回到吧台。柳生接着单子去后厨,秦川凑过来,揶揄我:“哟,苏苏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我懒得理他,愣愣的想,怎么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呢,我总不能把咖啡泼他键盘上吧,不过这样好像也不赖?

  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看见柳生端着一杯咖啡,他问:“你自己去还是我代劳?”

  我一把接过:“这点小事,就不麻烦柳生君了。”

  我端着托盘走到纪梵希先生面前,他正在用笔记本浏览一些女士夏装成品图。界面上方显示着几个汉字:知念淑希。

  高中时代立志做一名服装设计师时,我就很喜欢这个发源于京都的本土大牌。

  知念淑希,这个古贵族门庭出身的少年一举成名于米兰时装周用的是一组改良和服,素色而就,没有任何不必要的装饰和设计,与整个会场的奢侈之风格格不入,却令已经审美疲劳的到会者眼前一亮。极简低调,舒适自然,正如他之后一直贯彻实施的品牌精神。

  知念淑希拥有属于自己的品牌那年,正值十六岁。同大多数知名创始人一样,品牌的命名来自于他自己的姓氏。他的品牌成名迅速,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上这个低调的品牌,一切华服在它面前都显得太过喧闹,它是温柔的,娴静的,淡然自若,宠辱不惊。这才是真正的贵族生活姿态。

  只可惜三年前,知念淑希在事业最辉煌的时刻,因精神抑郁于仲夏的某个夜晚在本家老宅纵火*,英年早逝,是时尚界的一大遗憾。

  此前我还在打着将咖啡泼键盘上吸引纪梵希先生的主意,现在想来简直是对自身专业的亵渎。

  我站在他身后,从我上次观察得出,他习惯左手端杯,但他今天笔记本的位置放的稍偏,左边根本放不下一个咖啡杯,唯有右边的空余位置。我见他神色专注,轻手轻脚绕到他对面的靠椅旁站定,右手托盘,左手端起咖啡杯。

  上帝为证,我一心一意全心全意想要在不打扰他的前提下将咖啡杯好好地摆在他手边。但我没料到,一直安稳立在桌旁的手杖会一时不稳并冲他大腿倒去,而他正专注于显示屏一时不察。来不及思考他究竟哪条腿有腿疾,说时迟那时快,我的右手将托盘往腋下一夹,越过大半张餐桌,我眼疾手快抓住做乱的手杖,与此同时,我左手中的咖啡杯朝前一倾,咖啡将他的笔记本上淋了个通透。显示屏闪了一闪,黑屏了。

  我想我大概是完了。

  这次惊动了秦川和柳生,柳生一边给纪梵希先生赔礼,一边给他递上丝帕,请他暂先到邻桌稍坐片刻。我这才发现他的黑色休闲裤染上了大片咖啡渍,我的脸白了白,却还记得他腿不方便,连忙递上手杖。

  平时私底下最爱玩笑的秦川板着脸低声训斥道:“第一天工作就毛手毛脚的,像什么话?”见我不吱声,又道,“还不快给藤泽先生致歉,然后拿工具把这里收拾了!”

  我弯腰朝纪梵希先生的方向行礼:“真是非常抱歉。我会马上清理好。”也不管他的回应闪身去后厨拿清扫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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