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

　　郭小龙准时来到致远集团上班，非常时期，他不想再迟到，以免落人口实。这事情关乎到一个职场混混的尊严——总算也有不迟到的时候。

　　不过，郭小龙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发现房门打不开。

　　他问曹圆圆：“谁把锁给换了？”

　　曹圆圆说：“钱总。”

　　郭小龙明白了，曹圆圆告诉他：“这间办公室，改成了资料室，以后都不再用做办公室了。”

　　郭小龙说：“好。”

　　把曹圆圆丢在身后，郭小龙想找风雪芹，可是没走几步，风雪芹拿着个本子，迎面走了过来。

　　她穿着整齐的职业包臀裙，配白色的上衣，曼妙的身材曲线被烘托得淋漓尽致。她走路很快，高跟鞋跟地板频密地接触，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一个人优不优雅，看她的背影；一个人自不自信，听她的脚步声。

　　也许她内心有一个非常阴暗的角落，那里装满了她的自卑。不过，形之于外，她给人以阳光正面的自信形象。

　　很多人听到她的脚步声，就知道她来了。

　　郭小龙正想开口，风雪芹说：“一起开会。”

　　郭小龙来了好几天了，还没有开过会，本来想推掉算了，可是转念一想，不能推啊，他有太多的话要说了，不如借此良机，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再不说话，人家都要把屎糊他嘴巴里了。

　　该说的还是要说，不然，公司没他立足之地了。

　　郭小龙一言不发，跟着她去会议室。

　　会议室里早就坐满了公司的高管，前面钱顺意所说的那些什么“洪总”“董总”，自然全都在。

　　正席风雪芹落坐。

　　紧挨着她的座位有两个，一个在左，一个在右，钱顺意坐在她左边。

　　右边空着。

　　郭小龙二话没说，直接坐了下去。

　　钱顺意假装咳嗽两声，说：“那个，小龙啊，那是雷总的位子。”他说的雷总，是行政部的雷丰，也是公司十几年的功臣。

　　本来，就算郭小龙不懂事，坐错了位子，他们也不会说的，可是钱顺意仍然当着众人的面，点明了这一点。

　　郭小龙说：“我身为风总的助理，坐她身边，有什么不对？”

　　按理说，这个位子确实是风雪芹的助理坐的，可是……他郭小龙还是总裁的助理吗？

　　钱顺意说：“你现在是保安部的经理……你都不应该来开会，这是高层会议。”

　　郭小龙说：“多高才算高层？”

　　钱顺意说：“小龙啊，你是个聪明人，不要老是问这些傻问题。”

　　他一口一个“小龙”，郭小龙都快吐了。

　　郭小龙不理他，端坐着不动，别人都拿了会议记录本还有笔，就他一个人两手空空。

　　华子松悄悄说道：“唉，丢人啊。”

　　他声音很低，换作正常人可能听不见，可是郭小龙的听觉胜过常人太多了，清清楚楚听在耳朵里。

　　郭小龙说：“刚来就替公司要回八十万，我丢人？像你们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才丢人吧。”

　　华子松被他恶俗的言语给刺激到了，可是又不敢反驳，他跟钱顺意不同，他始终觉得这个郭小龙不简单，不像钱顺意想的那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要是钱顺意也这样看他，那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钱顺意中食二指扣响桌面，说：“注意你的用辞，别让人觉得你没教养。”

　　郭小龙说：“你的字典里还有‘教养’这个词吗？”

　　钱顺意说：“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打算像条疯狗一样四处乱咬吗？”

　　郭小龙说：“真是好笑，你不是一直像疯狗一样乱叫吗？”

　　钱顺意脸色一沉，说：“郭小龙！你……不是要我叫保安赶你走吧？”

　　郭小龙说：“开会之前，打个口水仗热身一下嘛，犯得着这么认真吗？”

　　他说得轻松，致远集团是大公司，公司的高层会议，那是何等的庄重严肃。平时不管谁发言，都要想好了再说，生怕一个用词不当，给上司和同事留下不好的印象。

　　说话直接反映一个人的性格和素养，谁不是慎重对待？

　　郭小龙倒好，竟然在这里打口水仗。

　　钱顺意气得脸色发白，心想：“等一下有你受的。”

　　这时候，一位脸色红红就像饮酒过量的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四十左右年纪，身高中等，偏瘦，长相也很普通，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

　　他就是雷丰，公司名义上的三把手。

　　雷丰走到郭小龙旁边，愣了一下，然后快步向前找地方坐。

　　他迟到了，不走快点不行。

　　钱顺意说：“雷总，你坐哪呢？”

　　雷丰说：“随便啦，我无所谓。”

　　钱顺意说：“你确定无所谓？”

　　雷丰听出来了，钱顺意的意思，是要他把郭小龙所坐的位子给抢回来。雷丰做事颇有些手腕，做人也很圆滑，他说：“这个……要是郭总助肯让一下的话，我还是挺感激你的。”

　　郭小龙说：“还是雷总说话好听，不过我不能让。”

　　雷丰笑了笑，不说什么。

　　钱顺意说：“为什么不能让？”

　　郭小龙说：“我长了痔疮，我坐过的地方，别人敢坐吗？”

　　其他人全都笑了起来。

　　这家伙说话真逗，看他走路龙行虎步，虎虎生威，怎么可能长了痔疮？

　　他们一笑，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欢快起来。跟以往的沉闷大不相同。

　　只有钱顺意和华子松，气得肝疼。

　　钱顺意说：“你当这里什么地方？不想开会立刻滚！”

　　郭小龙说：“怎么个滚法？你示范一下。”

　　钱顺意气得险些爆炸，他说：“风总，这个人你把他叫来干嘛？表演相声吗？逗大家开心？”

　　风雪芹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说：“郭小龙，你好好坐着不要乱说话，我们要开会了。”

　　郭小龙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叫他“好好坐着”，意思就是站在他这边，这个位子本来就应该由他来坐的。

　　郭小龙得意地冲钱顺意笑了笑，一股占了上风的胜利者模样。

　　钱顺意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在努力地压抑自己胸腔里的那股子气，一旦失控，发起飙来，怕是会很吓人。